簾兒溜進府後,立刻沿著牆根奔跑,這府內沿牆種滿了玉蘭和石榴,正值花期,到處是盛開的花兒,簾兒的紫荊裙在花叢中穿行,宛若一隻翩翩的蝴蝶,很快便飛進了內宅,她穿過一條回廊,沒入一個極大的花園裏,花園裏亭台樓閣,碧水環繞,處處姹紫嫣紅,簾兒卻無心賞玩,她正東張西望沒處理會,突然聽見假山石後隱隱傳來讀書的聲音,透過假山的縫隙,卻是一個青年公子正執書吟誦,雖聽不清他在讀什麼,但隱隱聽他話語中有佳人、在水一方的詩經詞句,想必也是個好說話的人。
簾兒鼓起勇氣從假山後閃出,笑道:“這位公子,打擾你讀書了。”
這公子正是鮮於仲通的二兒子鮮於複禮,他沉溺詩書,不問俗事,所以外麵的迎客也沒讓他去,便偷得一分空閑,信步到花園裏來讀書,後年就要進京趕考,除了書,也沒有什麼能讓他心動,正讀到書中的顏如玉,不料卻突然跑出個女孩來,還居然不認識自己,鮮於複禮不由對她有了幾分興趣,微微打量一下,見她雖然穿著樸素,但紫色明豔,在這花園裏分外奪目,尤其長得清秀可人,不施粉黛,眉目間充滿自信,身上卻有股蓬勃的朝氣,宛如一陣清風撲麵,這是鮮於複禮的生活圈子裏從未見過,他頓生出幾分好感。
剛要答話,卻聽見遠遠有呼喝之聲趕來,正是來搜尋的家人,簾兒如受驚的小鹿,兩步便跑到鮮於複禮身邊,哀求道:“公子,幫我躲一躲”
鮮於複禮隨手一指假山洞,低聲道:“快進去!”簾兒大喜,彎腰鑽了進去,來搜尋的幾個家人見二公子在讀書,雖然明知假山石裏有個可以藏人的洞,卻不敢上前,告一聲罪,匆匆去了別處。
待腳步聲消失,簾兒這才出來,笑逐顏開,盈盈施一禮道:“多謝公子搭救!”
她笑容燦爛,宛如蓮花綻放,看得鮮於複禮一呆,他自幼身子贏弱,從小便羨慕爬樹掏鳥,下水摸魚的兄弟們,長大後漸漸開始接觸異性,可他所見的女孩都是知書答禮、言笑有序,卻從未見過象簾兒這樣,舉手投足都洋溢著燦爛的生命力,這恰恰就是他內心深處最渴盼的,突然間,如一顆小石投入古井,鮮於複禮心中竟蕩起了圈圈漣漪。
簾兒見他雖生得豐神俊朗,氣質不俗,但呆看自己的時間似乎長了些,她心中微微一跳,臉上飛過一抹霞紅,便低聲問道:“請問公子,我想找鮮於大老爺,不知該怎麼走?”
鮮於複禮驚覺自己失禮,便歉然笑道:“那便是家父,隻是家父現在甚忙,恐沒有時間,小姐可有急事?”
聽說他便是大老爺的兒子,簾兒急忙取出銀戒道:“我確實有急事!”
鮮於複禮是知道這個戒指的,一共隻有三枚,從不輕易許人,“她怎麼會有?”鮮於複禮心中詫異,但卻不敢耽誤,當即帶著簾兒去尋找父親。
“我父親外寬內嚴,極重規矩,千萬要小心說話,若你拿不準的,就不要說話,我會在一旁幫你說,對了,請問小姐芳名?”鮮於複禮一路反複解釋,生怕簾兒出口無禮,得罪了父親。
“我叫簾兒,多謝公子了。”簾兒聽他一路羅嗦,雖是感激他的好意,但也憑女性的直覺,感到他的熱心裏藏著一分過頭的熱情,隻是她救人心切,尚無心思細細體會這份情意。
“憐兒?鮮於複禮似乎被名字所感,生了傷情,他猶自低吟:水國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蒼蒼。誰言千裏自今夕,離夢杳如關塞長”又偷望簾兒,見她明豔依舊,眼光卻有幾分癡了。
簾兒知他誤會,隻低頭急走不語。
鮮於仲通正在陪章仇兼瓊說話,突然兒子進來低聲稟報,還拿著自己送給李清的戒指,他心中驚異,便向節度使大人告了聲罪,又讓叔明來作陪,這才隨兒子匆匆趕去。
偏廳內,聽完簾兒的求訴,鮮於仲通麵露難色,今日確實太忙,無暇前往,他剛要推到明日,卻聽身後一聲大喝,“她這裏,快抓住她!”
“什麼事!”鮮於仲通臉色陰沉,帶著一絲怒意。
管家帶十幾個家丁找得幾乎要發瘋,突然發現躲在偏廳的簾兒,一時情急,卻沒看見被椅背擋住的老爺,正要上前抓,不料卻從椅背後傳來老爺的怒斥,嚇得眾人跪倒一地,身子顫抖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太老爺過壽,你們不去招呼客人,卻四處大呼小叫,這成何體統,讓人看了去,還當我鮮於家沒有家規,被人恥笑,說!為何喧鬧,今天你若說不出個理來,你這管家就別做了!”
管家身子瑟瑟發抖,指著簾兒道:“門口的管事稟報,這個姑娘是擅自闖進府來,小人怕他鬧事,壞了太老爺壽辰,這才帶人到處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