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騾車遠去,簾兒這才趕緊跑回小院,卻見李清正吃力地抱著一大甕硝粉,硝粉隻重十幾斤,可那高腰甕卻少說也重五六十斤,且擋住了他的視線,簾兒趕緊搶過來幫忙,這硝粉可是他們吃飯倚靠,碎了就什麼都沒了,二人將大甕搬進院,這才吃力放下。
李清喘了口氣問道:“謝禮給他了嗎?”
“給了!”簾兒戳了他額頭一指道:“以後你別這樣死要麵子,給就給了,還讓別人誤會你,害我解釋半天。”
李清笑道:“感激你就行,我才不怕別人誤會。”他走到門口,扛起木模,大步走進屋去。
簾兒望著他的背影,心中微笑不語。
“簾兒姐,我們以後就住這裏嗎?”小雨拎著兩個大包裹走來,打斷了簾兒的思路,她好奇地在院裏四處張望,雖然隻有兩天,但她已經融進了李清團隊,簾兒也知道她曾服侍過李清,卻不以為意,隻當她是自己的妹妹,簾兒自幼孤苦,與爺爺顛沛流離,四處求生,對寄人籬下的感受比誰都深,顧而對小雨更多了一份愛憐,這份愛憐,小雨細細體會,宛如梨花雨露,甘飴潤心,她投桃報李,自然也視簾兒為姊。
“是的,小雨,這兒你喜歡嗎?”簾兒用手絹擦了擦鼻尖上的汗,又再次細細打量他們的新家,這是一個獨立小院,正麵是三間大房,中間是客堂,兩邊各有一室,院子的兩邊又各有一間廂房,東麵可作廚房,西麵可當貨倉,院角有一井,井口長滿了青苔,井邊又種了棵桂樹,尚不到花季,但綠意濃鬱,枝葉繁茂之極,院子中間是一棵極高大的芙蓉樹,花團錦簇,開得正盛,房頂和小院都被零落的芙蓉花蓋滿了,褐黃色的、粉白色的花瓣,鋪滿一地。
“我最喜歡這棵芙蓉樹,簾兒姐呢?”小雨撿起一朵新落的芙蓉花,憐愛地凝望著嬌嫩的花蕊,又將它輕輕放在樹根。
簾兒卻拾起一把掃帚將院子裏的落花都掃作一堆,看了看童心未泯的小雨,也笑笑道:“我也是,若讓我早點看見這棵樹,就算它真的鬧那個東西,我也是願意的。”
“如果你們真的喜歡,等我們掙了錢就將這個房子買下來,可現在不是看花的時候,你們快點來收拾房間,這麼多灰塵,最起碼也要讓我們忙一天的,房東說井裏的水桶壞了,我現在就去買,還有房間的安排,就由簾兒負責。”
聽李清站在院門口不停地鴰噪,二女相視一笑,同時搖頭歎氣。
李清利用買桶的時間,又將四周的環境踩了一遍,這裏離閬州最繁華的府前街隻隔兩個街區,背靠一條小河,交通便利,卻又地處僻靜,無鬧市的喧雜,這一點讓李清十分滿意。
第二天,李清三人推車上路,就在府前街的入口處擺下個冰水攤,掛上小李記的牌子,他自知魅力欠缺,便讓簾兒與小雨當壚,自己打份下手,來回取貨。閬州遠比儀隴熱鬧,大街上人來人往不斷,加上天氣極為悶熱,見路邊有個冰水攤,這行腳的走販、商人,趕車的車夫、送貨的小二紛紛解囊上前,尋一個冰涼爽快,尤其是棒冰,更是從未見過的,含在嘴裏香甜可口,胸中暑悶大減,這做買東西自古就有從眾之心,隻要有人圍著搶購,旁邊人見了,便以為有便宜可占,也一定會跟上,惟恐沒買到吃了大虧,至於買的東西是否有用,倒不重要了,不過李清的冰果汁、棒冰正逢其時,正是人人想要的,隻不到一個時辰,李清便回去取了兩趟貨,這府前街上的路人幾乎都被吸引過來,將冰鋪圍得個水泄不通,爭著搶著要將手中銅錢投入甕中,一天下來,他們竟整整賺了六貫錢。
李清樂得嘴都合不攏來,一麵記帳,一麵眉開眼笑地盯著地上的大堆銅錢,突然,他想到一事,便急對廚房中的二女喊道:“今天的晚飯就別做了,咱們去外麵吃。”
既然賺了錢,這偶爾上次館子也是應該的,李清還打算給二女各買幾身衣服,再給自己買雙鞋,他穿的還是張家的步鞋,鞋幫已經笑開了口,實在羞於見人。
殘陽掙紮著、喘息著不甘心地漸漸沒於西天,天空變成紫紅色,晚霞映紅了三人臉龐,晚風習習,吹散了空氣中最後一絲炎悶,此時的街上比白日更加人流如織,到處是悠閑信步的納涼民眾,李清身著簇新的白色襴衫,頭戴軟腳襆頭,下穿寬口褲,足著軟薄靴,全身已渙然一新,這是簾兒一定要給李清買的,李清也怡然自得,享受這半夫的權力,至於二女,各穿一身短襦長裙,顯得俏麗修長,而顏色卻是簾紅雨黃,二人爭豔鬥妍,正是:“羅衫葉葉繡重重,金鳳銀鵝各一絲”。
直看得李清眼睛發直,春心蕩漾,又見路人不時瞟來,他更是得意,多了份男人獨有的虛榮,又走了百十步,三人便來到閬州最大的一家酒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