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咱們就在這裏吃飯嗎?要不換一家吧!”簾兒見酒樓豪華,有些擔憂地向李清望去。
李清見眼前的酒樓金碧輝煌,高大氣派,至少也有四層,一串杏黃旗幡拖下,上書四個大字:閬中醉鄉。男人若是囊中豐實,心中就會變得自信,李清一挺胸道:“為何不能在這裏吃飯?走!跟我進去。”
三人進得大廳,早有小二笑吟吟上來:“三位客人,吃飯還是喝茶?”
“吃飯!”李清又追問道:“可有靠窗的雅室?”
“抱歉客倌!雅室已經沒有了,要不我安排三位坐在頂樓靠窗處,那裏可以看見渝水,碧如玉帶,真是好風景。”
李清暗暗佩服,連一個小二都如此能說,果然會做生意,便欣然笑道:“那好,你前麵帶路。”
行至樓梯口,小二又扭頭笑道:“二位小姐穿長裙,可靠裏間走。”聽得李清更是讚歎,自己的時代哪裏考慮得這般周詳,就是那五星級的酒店,隻要仰頭向樓梯上望去,都可以看見一溜光腿,他心中輕視之意頓斂,仔細地觀察起古代的生意之道來。
渝水也就是今天的嘉陵江,它的下遊重慶故當時稱做渝州,李清見渝水果然象小二所介紹的一樣碧如玉帶,加之涼風拂麵,事業順利,他竟心情大好,風卷殘雲般吃相畢露,直看得簾兒和小雨抿嘴直笑,又想起他在家平時的吃相,二女心中溫馨無限。
突然,樓下傳來一陣喧嘩吵嚷聲,打破短暫的寧靜,片刻,那吵嚷非不見聲消,反而愈加火烈,引得四周的食客紛紛下樓去觀戰。
“你二人坐好,我看看就來!”
李清擠下樓去,卻見是剛才引路的小二和一人在吵架,小二雙手叉腰,眼睛瞪如雞蛋,顯然是占了理,那架勢恨不得將對麵之人平空一口吞下。
“不就二十文錢嗎?客倌若沒有,就當是小店請你,為何又顛倒黑白,硬說小店的菜錢裏包含酒水,又有哪個店的菜價裏含有酒錢?”
對麵之人穿著半舊緊身胡服,卻長得身材高大,獅鼻鳳眼,相貌堂堂,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威猛氣勢,便就這樣一個氣質不凡的人此時卻脹成個紫臉膛,握著一把銅子下不了台。
“我身上沒帶這麼多錢,剛才失言,小哥原諒則個,下次一定補來”他軟語低聲,向小二示弱,不料這小二還記他剛才揪襟噴唾之仇,冷笑一聲道:“你的底細當我不清楚嗎?恐怕吃了這一頓,就再不會光顧小店,小店本微利薄,賒帳不起,你還是付清的好。”
“可我身上沒帶這麼多錢,你讓我怎麼付?”那人見小二說得尖刻,臉上也漸漸變了顏色。
“小店有規定,錢不夠就洗盤子抵帳,洗十隻一文錢,若你真的付不出,就請跟我去廚房。”這時又上來五六個壯漢,堵住了各路出口,防那人奪路逃走。
眾目睽睽之下,若逃跑被捉,這等奇恥大辱決不是常人能忍,那人見已經無法逃脫,隻得長歎一聲,用手遮住顏麵道:“我跟你們去就是!”
李清見圍觀之人個個臉上興奮,滿眼是幸災樂禍之色,又見那人神色黯然,滿麵羞慚,心中惻隱之心油然而生:“此人氣質不俗,卻竟然落魄到這種地步,實在讓人可憐。”便從人群中擠出,對那小二道:“他的欠帳就記在我的頭上!”
小二正眼露凶光,盯著欠錢之人,卻見李清出來認帳,立刻換了副麵容,滿臉堆笑道:“公子不知,此人空生一副好皮囊,卻是個無賴,若不給他點苦頭吃,他是斷斷記不住的。”
李清卻搖搖頭歎道:“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又何必這樣羞辱他。”他掏出一吊錢(注)遞給小二道:“這些夠嗎?”
小二急忙接過,慌不迭道:“三十文就夠了,客倌給得太多。”
“那剩下的七十文都給這位先生換成好酒,算是我請他喝的。”李清又衝那人拱拱手笑道:“人總有落難之時,先生不必太放在心中,隻是這個酒樓,先生就不用再來了。”
那人不語,隻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清,將手中銅錢放在桌上,拱拱手下樓而去,小二卻跳了起來大叫道:“我說得沒錯吧!此人分明就是個無賴,連謝都不說一聲,公子可虧大了。”
眾人議論紛紛,都說李清太愚,有錢沒地方花,去幫助個無賴,李清卻冷笑一聲,回了自己的座,二女見他回來,急忙問道:“出了什麼事?為何大家都在看你?”
李清淡淡一笑道:“我替一個落魄之人付了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