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十二年,安祿山前鋒大將崔乾佑在洛陽大敗封常清,攻陷洛陽,封常清拚死逃脫,遂奔陝州,六萬唐軍全軍覆沒,高仙芝大軍移師陝州,在天寶渠北岸與崔乾佑鐵騎正麵遭遇,唐軍集中優勢兵力與犀利的幽州鐵騎決戰,但崔乾佑卻拖而不戰,三月初三,崔乾佑夜襲唐營,史思明大軍從北麵突然殺至,兩軍夾攻,二十萬唐軍一戰即潰,兵無戰意,各自攜帶財物逃命,這一戰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唐軍被斬殺達八萬人,其餘或降或逃,最後高仙芝隻率領不到二萬殘軍逃回了潼關。
崔乾佑鐵騎攻潼關不下,遂退軍回洛陽,三月中,安祿山在洛陽稱帝,封許州司馬陳希烈為右相,冊安慶緒為太子,立國號為燕,長安朝野為此震動。
瀝瀝的春雨已經下了十天,長安街頭行人稀少,偶然一輛馬車從路上駛過,飛濺起一片水花,三兩個路人行跡匆匆,很快便消失在蒙蒙的煙雨之中。
興慶宮,宮人們的腳步變得異常輕微,他們提心吊膽地過著每一天,大氣也不敢出一絲,這半個月來已經有上百人被杖斃,甚至無緣無故,或者因咳嗽一聲,或者腳步聲重了一點。
‘砰!’禦書房裏傳來輕微的聲響,象是有東西落地摔碎了,頓時讓所有的人膽寒心裂,有人甚至閉上了眼睛。
“皇上饒命!饒命!”
五個小宦官被凶神惡煞的侍衛們拖了出來,他們無助的哀聲回蕩在皇宮裏,讓每一個人都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結局,自從兵敗的消息傳來,興慶宮內便已經失去了笑聲。
禦書房內,李隆基的怒火已經攻入內心,他心力憔悴地仰躺在龍椅上,目光蘊滿了殺機,他要殺人,以泄他心中的狂怒。
整夜整夜的失眠,使他不到半個月便似老了十歲,他苦心準備了一年,卻幾乎在一天之內,使所有的心血都付之東流。
三十萬對十萬,他原本滿懷信心地等待捷報,可等來的卻是全軍覆沒的消息,李隆基遭到了他這一生以來最嚴重的打擊。
漕運中斷、東都淪陷、安祿山稱帝,一樁比一樁嚴重,不僅如此,長安已經斷絕了與河東、山東的聯係,一年來各地大規模向長安調兵,使江淮、兩浙、江南、山南各地一帶兵力空虛,這又讓李隆基極為憂慮,而且,李豫調兵不當,也是導致此敗的一個主因,他的能力也由此遭到空前的質疑,所有的皇子都奮而上書,堅決反對立他為儲君。
所有的問題都在一戰之後變得異常尖銳起來,使他無從著手,可若是不聞不問,那就將意味著大唐江山的覆滅。
“怎麼辦?”李隆基百思不得解,他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陛下,邊令誠回來了,在門外候旨!”高力士低聲在李隆基耳畔稟報,此時隻有他說的話李隆基才能聽得進去一點,但他也不敢多言,每天小心翼翼地替各大臣傳話,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都要仔仔細細地進行分揀,不敢出半點差錯。
邊令誠的報告他已經事先看過了,他將兵敗責任完全推給了高仙芝,報告的一開始他就彈劾高仙芝縱兵搶劫陝州的各大倉稟,使士兵們有了維護財物的私心,故無人肯死戰殉國,接著他又指責高仙芝消極懈怠,遲遲不敢發起總攻,喪失了一次又一次可勝的機會,才給叛軍集結的機會,從而導致兵敗,最後他寫了大大的幾個字,‘百死不足以贖其罪。’
這是一份來得非常及時的報告,兵敗自然需要人來承擔責任,而這個人不能是平時荒於朝政的李隆基,更不能是因經驗不足、已經引發儲變數的李豫。
高仙芝無疑便是最好的替罪羊,所以這份報告一來,高力士第一時間將它便給了李隆基。
在高力士的手上還有另一份報告,那是安西節度使李清寫來的報告,是對時局的建議,不過,高力士卻沒有立刻將它給李隆基,必須要先將李豫的責任撇清,否則他兵敗在前,李清建議在後,這樣是沒有什麼效果的。
“陛下,邊令誠回來了,在門外候旨!”他見李隆基似乎沒有聽見,又低聲重複了一遍。
“哦!” 李隆基這才緩過神來,他輕輕地擺了擺手,“宣他進來!”
片刻,邊令誠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雙膝跪倒,向李隆基重重地磕了三個頭,“奴才特來向皇上領罪!”
他是在昨日趕回長安,他是監軍,隻管監視大將是否有異心,而對作戰部署並不幹涉,但對高仙芝這一仗的評價大大超出了他的職責範圍,將他的調兵遣將,甚至排兵布陣都狠狠地批了一番,尤其是高仙芝縱兵洗劫倉庫一事,更是用濃墨渲染,可報告交出後他心中又忐忑起來,如果皇上責問他為何不早報,又該如何回答。
李隆基眼皮一抬,瞥了一眼他道:“先不要說罪,朕來問你,你在報告中說此戰本有獲勝的機會,勝機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