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麼一場空前盛大的送軍儀式,便讓我這麼鋪天蓋地的想起十四,我以為,我的心冷了,也認了命,既然我這命是雍正強留來的,就不去想那些不可能達成的奢望,可人活著,隻要還活著,不可能心如死水。我想一定是被雍正給蠱惑了,我怎麼能夠就這麼認命,被他強留下我的時光還微微感動過,理解過?他義正言辭,自信了然的跟我說,我這一生,是為他而來,沒有我,他不可能坐上今天這個皇位,言之確確,我竟然還真的動搖過。我真是傻,我縱然理解過他,心疼過他,可我始終愛的,還是遠在他鄉的十四,這個可以真正給我溫暖和幸福的男人。
盡管他是失敗的,他是落魄的。
我怎和以能夠忘記,他今日的失敗,有多少是因為我。
無數空閑時候我會想,我去了會如何,我執意去找他,我們會是一番怎樣的景象。他會不會恨我,會不會一看到我,就如同看到他的失敗和懦弱。我真的這樣害怕過,怕他不開心,怕我們不會像以前一樣那麼好。
天空真的下起雪了,所有的人群都散去,何時身邊隻有一個他。
他是知道我在想誰吧,我們的華服已經落滿了雪跡。這場雪真大,鵝毛一樣,鬆鬆軟軟的,沒有太多的水份,瞬間,地上被厚厚的鋪了一層,像是柳絮一樣,沒有任何的重量,如此幹澀的雪花。
往宮門長長的一段路,一直延伸,潔白無痕,似是在等我們踏過,留下一路的印跡。
我轉過頭,雙眼清清的,亮亮的,看著他,卻又似乎不是他。
“胤禛,帶我走這一段吧,一直到宮門口,好不好?”
他露出微微的笑意,好像夜空中突然出現的一兩個星點,你可以忽略,也可以當作存在,沒有意義。
“怎麼走?”他牽起我的手。
“你在前麵,我推著你。”我笑道,眼裏卻已經有淚花。
他定定看了我半晌,才道了聲好,轉過身,耳裏傳來咯吱的踏雪聲,一下一下,厚實沉穩。
“蘭兒”他沒有回頭,隻略為疑惑叫了一聲。
我按著胸膛,用力咽下胸中的腫痛,平穩沙啞道答,“是,我來了,就在你後麵。”
我踏上他的,將手放在他後腰上,不看路,不看他,不看自己,眼裏心裏,隻有那又腳印,他走一下,我走一下,不要方向,不要自由。
我們走了很長的路,都沒有說話,直到我有些無力。
“胤禛,我累了,你背我,好不好?”
他僵直的背,遠遠的看向那高高的皇牆,良久才微微傾身。我挽著他的後頸爬了上去,他雙手自然接住我的膝彎處,一挺身,站立,有微微的搖晃。
“朕從未這樣背過一個女人。’
我咬住下唇,在他後肩埋下臉,淚水濕了一大片,如下這傾泄下來的雪一樣,世間萬物,都無處可逃。
“我走在你後麵,和現在在你背上,有什麼不一樣的感覺。”我問道。
“踏實,你在我背上,朕心裏真踏實。”他慰然長歎輕道。
我咬緊唇,不讓喉間衝撞而出的嗚咽壞了這美好的感覺,輕輕的點了點頭。
“蘭兒,朕答應你,等國事穩當,一切步入正軌,朕一定不再貪戀這世間的繁華,願與你一起歸隱,不再問塵事,你信朕,朕真的可以做到。”
“我沒時間了,胤禛。”我真的沒時間了,你何時可放我出宮,讓我僅剩點的時間和我最想見的人一起度過?
“朕不會讓你死的。”
“你這又何苦,我從來便不屬於這裏,你不怕遭天譴嗎?”
“朕要做的事,從未想過會有人體諒和理解,以前是一樣,今日縱容遭萬民質疑怒罵,朕也一樣,從未後悔過。朕的功績和行為,都留給後世猜度,朕隻要今天,朕要的也不多,後來,頂多也隻加了一個你而已。”
不多嗎?要的還不多嗎?
要一顆本不屬於你的心,本就是奢望了。
“何時讓我去送送九哥。”
“待他在行宮磨完身上的尖刺,卸下他自以為的小聰明,朕再作考慮。朕要讓他在京裏看著,看朕如何撐起一片大清盛世,讓他知道,他的堅持,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朕要讓他,心甘情願,心服口服的走!”
“心服口服,心甘情願又怎樣?你們走的路從來就不是同一條,你走到底也是你的路,他就算錯了,他也一樣會走到底,你有你的執著,他也有,你又何必強求?你想改變別人,何不先放下自己的固執?你已經有了今日的一切,何不放過別人,也放過自己?”
“我若能放過自己,早該放下你了。”
我一抬頭,宮門近在眼前,我們已經走不下去了,再踏開一步,便是清掃過的光潔濕滑的地麵,可能一個不小心,就會摔跤,還可能會痛會冷。哪有雪上的鬆軟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