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親自將它們擺進食盒,小心的蓋起來,又提了兩壺好酒,裝好後,小菊也從禦藥房提了藥出來。
回宮的路上,看到十三正從鹹福宮裏走出來,他朝我招招手。
“若蘭。”
“十三哥,什麼事?”
他站定等我走近,看看我的提籃,與我又一同入門,“這是要去看九哥?我正好有些東西,你一並拿去。”
“好。”
“這麼早準備好,不怕涼了?”他揭開看了看,微笑。
我看看天色,離入夜還早,這時節,有太多需要忌諱的東西。
“到那邊再熱熱好了。”我朝小菊點點頭,她眼神轉了轉,朝我們欠欠身,出去置辦爐具了。
十三歎了口氣道,“這些看著送酒就好,九哥盼這一天,好久了。”
我眼圈一紅,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十三說得對啊,我欠的,欠我的,太多太多,已不需要再加他一個了,這時代,真正了解我的人,舍他其誰。
“允祥”
他愣愣看了我半晌,慢慢湊近身,撫去我的淚水,半開玩笑道,“若蘭,誰心裏都有一個夢,遙不可及的夢,可是你真殘酷,就這麼千百年不變似的,活生生立在我麵前,你殘忍得連夢都不讓我做。”
我攀著他的手,難過的低下頭,“我以前很傻,我羨慕天上的神仙,山間的妖精,可得永恒,現在才知,有限的生命,是上天對人類最大的恩寵,所有的情感,痛苦的不說,縱然美好,也得適時才好。”
“怎麼會,你又怎知,有些人願意獨自守著那份美好,期望可得永恒,就算真有輪回,也希望不要丟掉。”
我破泣為笑,抬頭道,“你真相信有輪回?”
“我希望有輪回。”
有輪回你希望能如何,如何安排你,和你的那個夢,但我卻不敢再問下去,這一世太過於糾纏,愛與怨,讓我疲倦得不再想有後續,遺憾存多了,反倒有些麻木,我許過十三的來生,雍正也許我來生,我也許十四,來生要記得他,也許九哥也在心裏許著來生,如果真有,我希望,一切都煙消雲散,讓這些人,不要守著遙遠的夢。
弘時執意要送我去,我想想還是拒絕了,以他的性格,怕是這一看回來,又得和雍正鬧別扭,我將憶敏給他,讓福雅幫我看著,宮門外,弘曆正等著我。
“是你皇阿瑪要你來的?”
“不是,是曆兒不放心。”
車簾晃動得我有些眼花,我歎道,“我最不喜歡坐馬車出宮,我印象中,馬兒就應該聘馳大地,可是,它們也被束了腳,永遠也帶不走我。”
弘曆沒吭聲,轉了話題問道,“你在關外,可有隨性策過馬?”
“有,可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這不是一個可以任由奔跑的時代,我們對關外的印象,太膚淺了。”
去寒禪行宮的路途遙遠,我看看天色,也許得在那裏休息一晚。
“你皇阿瑪這次這麼大方讓我出宮看九哥,倒是讓我意外。”
弘曆幹咳兩聲,見我等著回答這才道,“眼前的危機比前朝的舊事更迫急,皇阿瑪送九哥出京看守,是最好的解決之道了。”
我哦了一聲,“年將軍可是讓你皇阿瑪抓了什麼把柄?”
弘曆皺眉搔頭笑了笑,“是什麼把柄不重要,但聽說將“朝乾夕惕”誤寫為“夕陽朝乾”,皇阿瑪大惱,這誤寫要說嚴重,那可也算是砍頭的罪。”
“你皇阿瑪自當了皇上以來,這戲演得是越來越好了。”
“他確實太目中無人,活了這麼大把歲數,精明一世,反倒紅日當頭時,老來糊塗。”
我隻笑道,“安享晚年隻是凡夫俗子的想法。”
“可不是嗎,有人羨慕英雄死在戰場馬背上,也有人嘶殺裏向往鄉裏的平淡,隻要自己覺得值。”
我點點頭,“是啊,這些外人,又何需心傷。”
“十四嬸這樣想就對了。”
我看著他懂事細膩的模樣,摸摸他的頭,悠長的歎息一聲,你小小年輕都看得開,可我活了一輩子,還是走不出這個圈圈,反而越老,這心越死,被自己揪得緊緊的,半分也踏不出去。
“你在外麵等我,不要進去了。”
晚上氣溫還是很低的,弘曆探出頭四處看看,朝我點點頭,“皇阿瑪說今晚得趕回去。”
我搖搖頭,“這時辰怕是趕不回去了,這回見了,下次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曆兒,你回宮和皇上說一聲,明兒早再派人來接我吧。”
弘曆想了想斷然道,“我還是在這兒等你,真要是晚了,明早我和你一同向皇阿瑪請罪。”
我不在意的笑笑,雍正怎麼舍得罰他,於是招呼他不要著涼,便提著藥食進門,行宮外間侍衛很多,燈火通明,但一走入,總覺得冷氣逼人,讓我想到養峰夾道。
九哥並不知我來,後院漆黑一片,踏進院門,才看到一點燈火在窗的縫隙裏搖擺,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