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背負(1 / 2)

年妃自那日幾乎是被侍衛拖走後,再沒任何消息傳來,我知道,她這麼大吵大鬧,定然讓雍正覺得十分沒有顏麵,又恐我因此與他鬧別扭,便就此壓了下來。

憶敏日日盼他來,哭了幾回,弘曆見我心神不寧,便多來照看。

十三譴人送了好些藥膳,說快要入冬,是該調理身子的時候,我才想起,桂花一謝,這一年也差不多要過去了。不禁心下有些淒然。

我讓小菊同內務府說,要些上好的棉衣棉布來,往年我也幫十三十四做一些,今年內務府倒沒說什麼,次日便派人送了過來。

時日漫長,宮中唱戲的又多了起來,夜深都遙遙聽見那些儂儂戲語,我一邊在燈下縫補,一邊遙想起第一次見年羹堯還是康熙四十六年,我尚懷著春兒的時候,精幹消瘦,雙眼灼灼有神,後來多次見他,隻是忠心但又不卑不亢在跟在雍正身後,遙遙望著我,清清冷冷的,好像總是罩著一層薄霧。

他的膽大妄為和肆意,我倒是很清楚的,那年梅香遇難,便是他背著雍正處理了那個謀士,下手極果斷和狠決,如若,那人觸犯的是別人,他可會這樣?

時日推進,再見他,已是在蘭苑那年大雪紛飛的時節,正值大年,外麵炮火紛飛,他們二人便那樣出現在我身後,那年的雪可真漂亮嗬,飄飄灑灑,不急不徐,錯落有致,著落之處,都平整均勻,他是不是就在那一刻,被風雪中的我,迷惑了眼,蠱惑了心,不得而知。

第一次見識他的反仆為主,還是懷弘曆差點流產,在蘭園養身時,性音不過遞予我一份墜胎藥,他是那樣的精明,不過是從川回京敘職,便守在蘭園護我周全,執意從我手中奪走藥粉,如此精明的一個人,怎麼也會落到這步田地。

之後的若幹年前,他在我記憶中倒是越來越遠,但每次見麵,他總是在為我解危,那年的春兒周歲宴,眾目睽睽下,冒險帶著我這個假的年夫人,恐怕是別人,早便嚇得膽顫心驚,維持不了風度了。

若不是他贈予我墨龍聖寶,在雍正登基那年,我便該魂飛魄散,回歸現代,哪有後來,我再求他放我過關見十四,解決雍正麵對十四大軍壓境,內憂外患夾擊的艱難處境,那一刻,如若他真奉雍正為唯一的聖旨,我哪有一刻自由?我既早知道,他就是這麼一個,為人處事,也隻願認自己那顆心的隨性但又鮮少有事可讓他失去準則的人,今日是不是也該想通,這就是他應得的下場。

若不是他,我恐怕還在茫茫的蒙古草原流浪,他在那年,便已經沒有聽雍正的命令軟禁我直到他登基,而是放我回來,是不是那時,或是更早,雍正便早就對他有了今日之恨?

我想想,又覺得自己太幼稚,事事攬在我身上,不過平添我的負擔,弘曆和十三都不斷同我暗示,雍正要殺他,要殺隆科多,這是形勢所趨,大勢所然,自古以來,哪個帝王不是如此處理的?

這確實是必然的果,可那些因,又確實,絲絲般的,扯到我身上,讓我對這個果,不能釋然。

可縱然不能釋然又如何?我連十四都保不了,何況是他?

可每每半夜,一想起這些事,便冷汗連天,又不斷浮現那日年妃蒼白傷心絕望的神色,讓我煩燥不已。

小菊守了我半夜,見我仍未有入睡的準備,在一旁欲說還休,又恐慌說錯,隻不斷往兩隻燃著的火爐添著碳。

許是加得太濃了,惹得我一陣陣咳嗽,小菊忙拿了手巾過來,這時憶敏已被我吵醒,睡意朦朧的哭出聲來,床板打得直作響。

“去看看。”我想也許這孩子晚上喝多了湯,要鬆鬆肚子,晚上要是尿濕了,這幾個丫頭都不得睡了。

小菊一走,我想著憶敏總歸是被吵醒了,便不再壓抑,急急的咳了幾聲,攤開手巾一看,已帶淡淡血跡,這一夜再沒睡著,斷斷續續咳了一晚上。

經過幾日來的縫補,十三今年入冬的棉褲已準備妥當,我正人譴人送去,他倒是自己來了,時值清晨,看他模樣,朝服還未換,應該是剛散早朝。

我正起床沒多久,在院裏賞著滿園暮秋的景色,蕭蕭瑟瑟,但沒有濃濃桂花香,我倒還清爽一些。

“十三哥,我正要譴人找你,你倒來了。”我笑道。

他身子還算硬朗,兩鬢雖有些斑白,但精神不錯,朝我點頭稱是,喚我進屋。

“最近可是沒休息好,火氣上升,聽內務府說,你最近身子微恙,連我送的藥膳都退了回去。”

“入冬來,確實睡眠不好,今年還翻來覆去倒騰,又搬了次家,身子不利倒不意外,我還想讓十三嫂來一趟,幫我帶憶敏幾日,等身子調養好了,再送回來,小孩子可不能病,我正擔心這一點呢。”

十三倒沒再說什麼,接過太監手裏的籃子,親自揭開,給我剩了一碗,我一看正是雪梨燉琵琶,清火止咳,看裝的碗,不是宮中之物,於是笑道,“可是十三嫂親手做的。”

他笑笑沒否認,推給我道,“我看心病還需心藥醫,我這十三賢王上月還讓皇上賜了忠敬誠直勤慎廉明的牌匾字樣掛在府裏,這些年來,又多在朝臣兄弟間打著圓場,今天得閑,便來叨嘮叨嘮你,有事可朝我說說,別悶在心裏,你不和皇上鬧,這下我不能說什麼,可心裏又十足掛心,左右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