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歎了口氣,倒也不辜負他的一番好意,幾口便喝掉雪梨湯。
“允祥啊,我這是跟自己過不去,明明累了,倦了,可看到這場麵,心裏又覺得憋了口氣,我以前總覺得我有慧根,有佛緣,其實不過是自欺欺人,否則,常人如我,若真還活著,早該日日與佛祖嘮叨去了,何苦在這裏跟自己過不去。”
“你就這性子,看如今情形,倒些不屈不撓的架勢,道理想得是一清二楚,但又想著欠著一份情,左右為難,情這一字,不管是親情也好,愛情也好,友情也好,隻要一在,總歸是顧忌,年將軍之事,恐怕如今最沒想明白的,就是你,連他自己,也早便料到今日局麵。”
我苦笑道,“這我又如何不知道,枉我不願,也在宮裏呆了幾十年,不至於那般見識,這事與朝堂又有何幹,我賭的是自己的氣。”
十三試探道,“何不與皇上談談?”
我搖搖頭,“我有預感,與他崩裂,是遲早的事,近來總是想到以往種種,與他之間,總是因為諸多雜事而理不清思路,不明不白的,多生了好多無妄的事端,累已累人,何況這事,以他立場,不算錯,我又如何說服自己去求這個情,說這種無意義的話?”
“這話算對,也可說不對,你既然心裏這樣想,又能理解,怎知皇上不願意你去說這個話?說不定,能找到一個好的折衷法子,對已對人都好。”
我一聽,便知這是十三今日來的主因,於是問道“皇上那邊如今是何態度?”
十三一笑,“自然是悶悶不樂的,難不成,還讓他還主動找你一敘嗎?”
我有些釋然,“話是這樣說。”
這樣又過了半月,已經十月中了,我料想讓雍正主動來找我,定是行不通,於是硬著頭皮,扶了宮燈,準備出宮一趟,豈料才剛出宮門,便看到雍正被人擁著朝這裏緩緩來了,悠閑得很,不知道是不是飯後,散散步才踱到這兒來。
我急走幾走,向他行了禮。
“可有要事?”他虛抬了一下手,上下打量我一番才慢悠悠道。
我見他也舉拳低咳,看起來也微受了些寒,於是便引他回怡蘭宮。
“皇上,臣妾這裏還有些雪梨盅,讓小菊給你熱一碗如何?”
他打打哈欠,反倒抱著憶敏靠在軟塌上,逗她玩。
“也好。”
我拿了玩具給憶敏,讓她到一旁玩,自己則坐近身道,“年妃身子如何了,快兩個月不見人了,也沒啥消息來。”
他皺皺眉,頗為無奈道,“她那身子,也就這樣了,往年也是大小病熬了過來,看造化。”
這又怎是無奈二字能說得清的,我看著微風中晃動的燭光,不禁低頭抹了抹眼淚,心神一急,連咳了好幾聲。
雍正接過我綿巾一看,幽幽看我許久,才長長歎息一聲,“你這又何苦呢,朕恐怕若還在位一日,不管大小事,對與錯,你都要背負在身上了。”
“所以這事,我隻當自己擔著。”
“蘭兒,再給朕些時日,如今一切都照著朕的預想發展,相信很快朕便可撒手,這時節,曆兒若是接手,他年數還小,定然處理不來,先皇留下的江山,看似壯麗,其實早已內裏千瘡百孔,這話朕如何能同別人說,這擔子也隻能朕挑起,朕這些時日,倒不斷想著皇父,越想,心裏有些答案也越明朗,也越釋然,蘭兒,你不說朕也知道,皇父最終真心想傳位的人,定然是朕。”
我低頭不予回答,他又道,“當年與皇父協議,不再覬覦皇位,朕還被迫蓋了手書,不管是誰上位,發誓一定輔佐新君,不得有異心,皇父才將戶刑吏三部一一交予朕打理,以盡朕所長,老十四那時正春風得意,征兵討伐,朕並非不失落,心裏也怪皇父不公,可朝裏的弊端,著實讓我焦慮不已,隻將那股怨氣與不平寄托於朝政,日夜與皇欠商討改善之道,朕近日才想起,那時皇父已定了要立朕要登基的決心,他這一條長線,拉得可是太長太曲折,縱然是朕,也是直到今日才醒悟,此前,自翎謀劃周全,事事料想得宜,哪知皇父,一早便看穿朕的心意。”
我感概道,“皇父當真是一個好皇帝,當時太子二廢二立,我總想著,他到底還是太狹隘了些,定要立長為帝,豈知皇父在位多年,早知江山弊端,定要找個能穩得住江山,又能大刀闊斧改革之人,他那時已有主意。當年你們各自為了自己的私心,你爭我奪,身為皇欠的他,縱然傷心無奈,還是冷靜和理智的,一切總是要為江山著想,這份偉大宏遠的大氣和其中的舍與得的計量,早已遠遠超過你們之和。”
“如今朕自然不能讓皇父失望,這江山要長久永盛下去,不止為了天下萬民,為了皇父,也為要對得起過去數十年的謀劃,朕日日被這些糾纏,有時真想就這樣和蘭兒你,撒手離去,可是留下我們的四阿哥怎麼辦。”
我勸慰道,“皇上,慢慢來吧,最重要的,我不希望,你也讓你的阿哥們也為皇位爭得家破人亡,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