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章 我叫俞飛(2 / 2)

走著走著,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一頭栽倒到排水溝內,我還清晰的記得我是腦袋直接插在溝底的,兩條腿露在外麵。我立刻大哭起來,後果可想而知,剛張開嘴泥水馬上就灌了進去,差點沒把我直接憋死。

我後來才知道,我大哥和二哥當時根本就不知道我掉溝裏了,雖然都聽到了“噗通”一下的落水聲,但誰也沒在意。這也不能怪他倆,一個八歲和六歲的孩子,哪有那麼高的警惕性。我父親在十多米遠的地方專心脫坯,也沒注意到。

幸好一個過路的村民看到了這一幕,立刻大喊起來:“誰家孩子,掉水裏了。”

我父親聞聲抬眼一看,隻見水溝裏有兩隻小腿還在上下踢騰著呢,馬上跑了過來,將我提了起來。我得救了,他老人家嚇了個半死。

他把我抱回家後,我站在屋子當中哇哇大哭,我父親和我的兩個哥哥就站在屋門口看著我笑。

我家很窮,南牆下麵是土炕,北牆有兩個大木櫃,刷著黃褐色油漆,木頭的紋理能清晰地顯露出來,十分好看。大木櫃上是兩個一米多高的大鏡子,右麵的鏡子上端中央位置印著毛主席頭像,下麵印著一行豎字:偉大的導師偉大的領袖偉大的統帥偉大的舵手。右麵的鏡子也印著毛主席頭像,下方印著一行橫字:不怕困難,團結一心,去爭取更大的勝利!如今這兩麵鏡子還在我二哥俞城家保存著。

我父親走過來將我的身子調整了一下,然後指著鏡子說:“小飛啊,你看看鏡子。”

我暫時止住了哭聲,向鏡子裏看去,終於知道了自己的形象:我的頭頂全是黑泥,衣服濕淋淋的。也不知道是泥水刺激的,還是大頭朝下控的,反正兩隻眼睛紅通通的。我看完自己的形象,覺得十分委屈,咧開大嘴又開始嚎哭,我忽然看到我的嘴裏居然黑乎乎的,全是髒兮兮的淤泥。於是我嚎叫的聲音立刻又提高了一個音域。

父親哈哈大笑起來,俞新和俞城開始還在笑,後來被我的聲音嚇住了,轉身跑了。這時我母親知道了這件事,跑了過來,罵了父親幾句,然後給我脫衣服,幫我洗掉嘴裏的淤泥等等,後來的事就不記得了。其中我照鏡子的那個畫麵,我記得尤其清晰,鏡子中那雙紅通通的眼睛和滿嘴的汙泥,就像刻在腦海裏一樣。

四歲那年的夏天,家裏有一隻公羊,這隻羊是怎麼來的,我不記得了,隻記得我大哥俞新每天都牽著它去地裏吃草,這叫放羊。

我二哥俞城喜歡用彈弓打麻雀,夏天麻雀都在田地兩旁的樹林上棲息,所以俞城就和幾個小夥伴天天在田頭地端的樹林裏出沒,追著麻雀打。

父母都上地裏幹活去了,根本沒時間管我,因此俞新和俞城最大的任務就是照顧我。其實就他倆那小樣兒能照顧我什麼,不會做飯也背不動我,說是照顧,不過就是帶著我,別讓我走丟了或者出什麼意外就不錯了。

俞新是老大,所以必須幹活,因此他的差事是放羊。俞城沒什麼事,本來照顧我的任務應該是他的,可是俞城一心想著打家雀兒,要漫山遍野的跑,就我那兩隻小短腿哪裏跟得上他,帶著我就是帶著一個累贅,所以他不願意管我。我曾經要求過一次,想和他一起去打麻雀,結果被他嚇唬了一頓,沒敢去。過了一段時間,我又想跟他去,沒想到他惱羞成怒直接揍了我一頓,於是我就再也不想參與這項運動了,而且受此影響,一直到長大我都不喜歡打麻雀。

最後我沒有選擇,隻能跟著大哥俞新放羊了。俞新放的那隻羊很大,起碼在一個四歲孩子的眼裏,它已經非常高大強壯了。這隻羊是有名字的,叫楊大四子,這是一本小人書中一個壞蛋的名字,俞新便把這個名字送給了我家的羊。

其實俞新很討厭我,不因為別的,就是因為我那張破嘴。我媽說過,我從小就能白話兒(東北話,意思是能說),晚上睡覺時一直白話兒到大家睡著,早上一睜開眼睛繼續開始白話兒,經常說得滿嘴冒白沫。這話誇張的成分很多,但能看出來我是個很愛說話的小孩,現在想起來覺得很不可思議,一個四歲的孩子怎麼就那麼多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