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為什麼喜歡餘大師?
南京紫金山景區,請餘大師勒石題詞。餘大師居然就是有人喜歡,特別是有當權者喜歡,樂意拿出大筆的銀子。
事情很簡單,首先,當今之世,體製內的官員,往往迷信體製內認可的學者或者專家,比如有若千學官頭銜的所長、院長、校長之類,官員都會買賬。像餘秋雨這樣,宮方封過大師的人物,在官場一定會被待-廣1j>m若上賓。
其次,即使沒有這種慣例,在心理上,宮員對於來自正統的東西,都會有某種迷信。多年的習慣,已經讓官員們養成了一種慣性,官方欽定的東西,欽定的人,就值錢。像餘大師這樣,特別會拿腔作調,特別會裝出有深不可測的文化的,從氣質上就跟我們的官場文化、官場價值觀相契合。
當然,真心喜歡餘大師,還跟這些官員的文化狀況有關。應該說,現在各地當家的官員,多為50後、60後這兩代人,都是在“文革”中接受的教育。“文革”,是這種政治八股的頂峰,登峰造極。凡是50後、60後這兩代當今做了官員,尤其是負責官員的人,大抵是在改革後幾年上大學的。記得77年高考作文,很多人寫的就是這種政治八股的抒情散文。
那年月漂亮的八股文章,大抵有這樣幾個要素:第一,要會用排比句,一句句排下來,鋪張起來,合轍押韻,讀起來肯定氣勢如虹;第二,要引經據典,合適不合適,盡管往上疊,排鋪完了,文章轉入舒緩地帶,此時引經據典,恰到好處;第三,要故作深沉,故弄玄虛,成語要顛倒用,掰開了用,好好的話,繞著彎說,扯深扯遠,如果哲學時髦,就說哲學,如果曆史時髦,就說曆史,批儒評法,《水滸傳》、《紅樓夢》,要什麼來什麼,不僅好看,而且顯得有深度,當然,落實到眼下餘大師這裏,就是文化;第四,文章要媚,每個文字、每個詞都得媚,媚到骨頭裏,即便是當年的大批判,也要既有秋風掃落葉的殘酷,也有春天般的溫曖,其實骨子裏,都是媚,因為寫了都是為了給上麵人看的。
八股文海裏泡久了,也會沉醉的。一點不奇怪,為什麼眾多受過髙等教育的官員,打心眼裏喜歡餘秋雨,喜歡於丹,他們從心裏認為,這些人才是真正的大師。附庸風雅,也得附庸這樣的人。隻有在這些人身上,某些官員才能覓到當年黨八股極致的味道,一種令他們熟悉而且陶醉的味道。
假大師
假貨遍地,假煙,假酒,假奶粉,假車票……還有假文憑,大概凡是能買到的商品,有價值的證件、牌照,都有人造假。
人也有假的。曾經有人冒充孫中山,前一陣還有人冒充李烈鉤出來騙錢,這樣的假冒,膽子雖然大,但多少還是有點知識含量的,至少得知道點曆史。最沒有文化的假冒,是偽裝髙幹子弟或者領導秘書(熟人),長盛不衰。
當然,這樣的假冒,都是市井之輩的買賣,一旦敗露就要坐牢的。文化界和學界中人,非到萬不得已,不做這樣有風險的事。他們造大師。
大師是文化界頂尖的人物,不是像經常含淚的某名流說的那樣,大師是比老師低一層次的稱謂。老師算個甚?貴州山區的小學老師,一天掙一斤包穀,還有拖欠的;在北京文藝圈裏,初來乍到的年輕人,逮誰管誰叫老師,連拉幕的大爺都不落下。
造大師的方式有二:一是自造,二是他造,二是自造和他造結合,聯合產生。當今之世,自造者最眾,小有成就,出過幾本書,露過幾回臉,混個小半熟,就吹自家是大師。這種自造的大師,一般沒人認賬,因此最多隻能算大師的小半成品;他造者,多半是本人並不如此熱衷名利,但是周圍人卻死活要將之推出去賣掉,大家起哄造聲勢,最後逼得本人不認也得認。這樣造的大師,能出廠,也能賣掉,唯一遺憾的是原材料不好找,因為這樣能推出來的人,一要有資曆,二要有點學問,三年齒要長,隨便拉一個人出來,大概是造不成的;聯合製造,最近很時髦,剛剛李輝先生質疑的某老先生,大概算是一位聯合製造的大師。
一位老人家,歲數大了,又有點閱曆(不管怎麼說,早年在大單位混過,見過些名人,經過些事兒),好吹吹牛皮,周圍人如果當故事來聽,也就罷了,無傷大雅。這樣的人和事,哪兒沒有呢?鄙人孤陋寡聞,卻也見過幾位,聽聽故事,哪怕是根本不著邊的故事,挺好,挺有趣。可是,偏偏這個老先生,命好,趕上好事者熱心炒作,於是報紙、電視,紛紛擾擾,老先生唐裝挺括,美髯飄飄,大話炎炎,加上不失風騷,偌大歲數,居然敢說就喜歡十八歲的美女,從哪兒看都活脫脫一個文化大師。於是,一頂又一頂的大師帽子來了,老人家吹什麼,媒體(據說還有眾弟子)就給戴什麼,什麼楚辭研究大師,紅學大師,金石學大師,中醫大師帽子一直往上疊。
盡管假煙假酒有工商局管著,而我們的假大師沒人管,但打假還是必要的。作為人的世界,怎麼說也還需要點真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