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兒沒吱聲。

華梅梅笑了笑,說,要不出來吧?自己做。

嗬。張雪兒說,我不是那種愛折騰的人,你也知道的。

華梅梅看著她,說,這倒也是,但在體製內其實也挺折騰的,我那時也老像你這樣糾結,所以就去了民辦學校。雪兒,咱們做的這工作,半不郞當不好做,我這人做事得純粹,否則幹不了,尤其麵對小孩,是啥就得是啥,你校內一個方式,校外家裏又一個方式,那我算什麼,我怎麼做呢,假的比極端的還不好做,那人不分裂了嗎?

張雪兒告訴華梅梅,說真的,外麵也有人來拉我,有時看那些在外麵開補習班的,那麼賺大錢,也真不服氣,我們這邊放手,減負,讓小孩被他們那邊接盤,他們都什麼人在搞啊,我們有病啊。

華梅梅笑道,那你就出來呀,說不定還能跟我這邊配合,幫我們翰林中學選到一批牛娃。

張雪兒也笑道,嗯,這麼講了一頓,好像是得想想了。

這天會議結束後,走出教育大廈的時候,張雪兒問華梅梅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

華梅梅說自己要急著回學校,下次吧。

張雪兒攤了攤手,笑道,真不好意思,咱倆好久沒見了,今天碰上,結果盡說我這邊的煩心事,向你倒了一堆,結果忘了問你了,你有把自己嫁出去的跡象了嗎?

華梅梅“咯咯”笑起來,說,沒呢,你呢?

張雪兒吐了吐舌頭,說,也沒哪。

於是,她倆都笑,還是決定一起去吃個飯再回去吧。

於是,這個晚上,華梅梅有些話顯然點到了張雪兒心裏的痛點。

當梅雨季節過去,暑假即將到來的時候,張雪兒老師向周校長遞交了一份辭職書。

她決定辭職,出去辦培訓班了。

張雪兒老師在辭職書上寫了這樣幾點理由:

1.?課堂像一個被剩餘下來的空間,無法忍受這種存在感。

2.?不想讓資源被自己所蔑視的那些人占盡,我隻會比他們教得好。

3.?我也想過得好,也想有錢。

4.?想跟自己握手言和,不想糾結,所以想試試新的存在感,即,那種被如今家長和小孩需要的感覺,並以自己的方式對“無法改變的事”進行符合自己價值觀的調試。

周校長拿著這份辭職書,很是驚訝。

如果是別人,他不會這麼納悶,這兩年辭職去外麵辦班的老師也有不少,但張雪兒老師讓他意外,因為她本不是愛折騰的人。

周校長囁嚅道,是不是因為上次有家長反映你給學生補課的事?

張雪兒老師說,不完全,我的理由辭職書上寫明了。

周校長低頭又看了一遍,心想,她是骨幹哪,不能這麼讓她走。

辭職書上多為短句,還有比喻,這使語義和情緒顯得多義,還需琢磨。

但在琢磨之前,得勸、得攔,這是哪個領導都要做的事。

可是,周校長一番阻攔,也沒能攔住張雪兒老師的執意。

於是周校長說,我感覺你不會適應外麵的那種方式的,如果到時候你想回來,這裏的門我爭取給你留著,隻要我還在這裏。

放暑假的那天,張雪兒老師跟班上的孩子們道別。

聽說下學期張老師不陪他們了,一班同學舍不得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