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就在大門後的中庭對峙,高堯義吸了口氣,問:“裴大夫是來取高某的性命麼?”
裴頲一笑:“高將軍多疑了,裴某是奉大相之命,過來看望高將軍的。”
高堯義望向裴頲身後金羅鬥所率神策軍士,冷笑道:“既然看望高某,為何帶甲持刀,擁兵而入?”
裴頲無奈向一旁金羅鬥道:“金郎將,你看,裴某說過的,此舉必定引發誤會。其實裴某自己來便可,試問渤海境內,有和人還敢加害於裴某?金郎將過濾了。”
裴頲有資格說這話,以他的名望,確實也沒人敢於加害,但金羅鬥並非為了他的安全考慮,他的首要任務是盯緊裴頲,裴頲要入高堯義府上,他就得跟隨而入,但高堯義也許不會加害裴頲,卻說不定會拿他出氣,帶兵進來,其實是護衛他自己。
“裴大夫,還是多些小心才好。卑職重責在身,實在不敢輕忽,還請裴大夫體諒!”
兩人這麼幾句話一說,高堯義便稍微鬆了口氣。裴頲轉頭向高堯義道:“高將軍,裴某從上京而來,難道高將軍不打算請裴某喝幾杯茶水麼?”他又看向高堯義身後,問:“不知哪位是唐使?裴某也有話說。”
高明博上前一步,答道:“某便是高明博,大唐營州李將軍以某為使,隻為通商之意。久仰裴大夫之名,今日得見,實乃幸甚。裴大夫,請入正廳用茶。高家廳堂太小,隻能委屈諸軍士在廳外等候了。”
裴頲與金羅鬥隨高堯義、高明博進入正廳之內,四人喝著茶水,開始說話,其他人都在廳外等待。
“不知可否借貴使文書信物一看?”裴頲坐下後,毫不客氣就指明要看高明博的身份憑證,雖然這是慣例,但這麼直接,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之所以著急,隻是因為他路上一直擔心,生怕這所謂的唐使是個騙人的貨色,更何況聽說這位唐使是來商談通商事宜,這年頭打著使者名頭騙吃騙喝的人太多了,他不得不防。
高明博喚過廳外的張小花,讓他取了營州長史府頒發給自己的出使文書,以及自己那張營州軍總部虞候司統戰處從事的告身,遞給裴頲過目。裴頲見多識廣,看了之後便知真偽,隻不過心中一直耿耿於懷於對方“通商總辦”的身份,對於另一個“統戰處從事”的官職也兩眼一抹黑,不知道這個所謂“統戰處從事”在營州有沒有分量,能不能在大唐說上話。
當下試探著問道:“近來營州故道遮蔽,為契丹人所阻,裴某雖曾聽說過營州李將軍的名頭,卻不知其虛實究竟,貴使可否約略解說一二?”其實他連“李將軍”的名頭也沒聽說過。
高明博便將李誠中的事跡簡單講述了一遍,重點渲染了一下營州軍的戰力,最後道:“如今營州故道已經打通,由燕郡至西京也暢所無阻了,因此李將軍遣高某前來,便為聯絡通商一事。”李誠中受封營州都督的事情高明博還不知情,因此仍然稱為李將軍。若是他知道自家將軍重開了營州都督府,恐怕底氣就會更壯一些了。
聽說這個營州李將軍多次打敗契丹,並且占據了整個營州,連品部和烏隗部都降了,裴頲在震驚之餘,也加多了幾分期望,追問道:“烏隗部果真退出了懷遠?”
高明博很是自豪道:“鹿鳴窪一戰,烏隗部主力盡失,他們在懷遠被營州軍強訂城下之盟,如今懷遠已是營州的軍城了。受降之事便是高某主持的,豈敢以此軍國大事相戲!”
“如此,貴使在營州頗受重用了?”裴頲不相信高明博能主持如此重大的事情,他以為這個高家的庶子頂多隻是適逢其時,不過能夠參與其中,至少說明他在營州也算有一定地位了。
“蒙李將軍看重,高某平日裏也常常說得上話。”這不是高明博自吹自擂,而是事情確實如此,作為密諜係統的頭子,高明博幾乎三天兩頭就要到中南海一趟,用李誠中的話來說,這叫“彙報工作”。
裴頲也不好再多所打探,他的機會不多,也許就這麼一次,隻能死馬當活馬醫,看看這位高明博能否說動營州軍出兵,以扭轉當前的不利局麵。裴頲打算讓高明博更多了解一些渤海國當前的朝堂內幕,然後將高明博驅逐出境,以高明博為高堯義之子的身份,他肯定會盡力去想辦法搬兵解救自己的父親,當然,還要激怒這個年輕的唐使才好,他才會更有鬥誌。但這些話是不能明說的,身旁的金羅鬥一直在盯著自己的一言一行,稍出差池就會讓事情敗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