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金厚回道:“臨走前,張樞密讓我帶句話,年底前必須拿下江都!樞密院的意思,某領魏州軍東進,繞過洪澤,直取高郵,從東麵進攻江都。”
“怎麼那麼急?咱們兵多,穩紮穩打即可,何必行險?王茂章用兵不俗,不將他擊敗,某實在放心不下,萬一他兵行險著,棄了盱眙,打你一個中腹,到時候就得不償失了。”
劉金厚臉上忽然露出一抹微笑,低聲道:“樞密院的意思,要迅速拿下江都,正旦之前,給燕王殿下送一份厚禮!”
“厚禮?”鍾韶琢磨了稍許,猛然間醒悟,聲音略帶顫抖,問道:“殿下準備晉九五之尊了?”
劉金厚搖了搖頭:“殿下沒說,不過樞密院已經定策,這頭一本勸進的奏折,要在十二月初遞上去。”
猶豫片刻,鍾韶問:“這……合規矩麼?”
劉金厚笑道:“殿下登基,乃大勢所趨,李唐中興就在今日!實話說吧,樞密院若不早些動手,這份頭功就要被別人搶去了。聽說政事堂張濬和王師範幾個,已經在籌謀此事,隻馮道沒有吭聲,暫時還沒結果。除了政事堂,李茂貞在密謀鼓動禦史們上奏折——你說各道觀察使衙門還沒舍棄,他就那麼著急,還不是為了這份頭功?對了,還有那個自詡持身中正的吳中佐,你知道他在幹什麼嗎?他草擬的憲法草本已經露出來了,其中就有那麼一條——儲君不滿十五,不得居天子之位!這是明白著要讓當今天子禪位!”
鍾韶默默思索了片刻,毅然起身:“某現在就上奏折,擁燕王登基,唔,讓兗州軍的幾個張延壽、丁會他們幾個也附名。怎麼樣,咱兩聯名如何?”
劉金厚嘿嘿一笑:“某出來的時候,奏折已經遞上樞密院了,張樞密說,到時候與各軍的奏折一起上呈。你這裏隔得遠,還要快些才是……不過有一條,必須在殿下登基前拿下江都!”
十一月十五日,大雪逐漸化盡,劉金厚率魏州軍一萬兩千人出泗州,繞過洪澤湖,迅速向東挺進。十一月二十日,魏州軍奇襲了大運河邊的重鎮安宜,搶得保存完好的船隻百餘艘。劉金厚當即立斷,以魏州軍左廂為前部,乘船南下,直趨高郵。
同日,鍾韶調集滄州軍、兗州軍共六萬人,將盱眙團團圍住,同時以幽燕保安軍的騎兵集團遊弋在盱眙周圍,防止王茂章部在亂戰中突圍。
楊崇本統帶兗州軍右廂的八千人堵住了盱眙的南門,望著城頭上戒備森嚴的吳軍,他好一陣失神。等一切布置妥當,有部將上前詢問何時攻城,楊崇本搖了搖頭,道:“現在不用強行登城了,咱們負責截殺就是。有了那藥子,再高的城牆有個屁用。”
楊崇本的失神並非在考慮怎麼攻城,他心裏的迷茫在於,今後的守城戰應該怎麼打?想了半天,還是不得要領,似乎那一聲轟鳴,對於守城方幾近無解。
“戰爭的形勢改變了……”楊崇本喃喃道。
北門的廝殺聲開始響了起來,巨大的石塊落在城牆上,撞擊出來的粉碎聲傳到了南門的兗州軍右廂士兵耳中。按照楊崇本的吩咐,兗州軍右廂並沒有準備任何登城器械,而是在城門外擺出了一個防禦陣型,做出了一副嚴防死守的準備。
廝殺聲一直持續到午後時分,忽然,楊崇本感到一陣暈眩,胯下的戰馬來回蹣跚著挪了幾步,似乎有些戰立不穩。不單是楊崇本,很多右廂士兵都感受到了腳底下的瞬間震動。緊接著,一道巨大的轟鳴聲傳來,那一刻,楊崇本似乎覺得眼前的整個盱眙城都在晃動。
隨著楊崇本的手勢,掌旗官立刻發出旗令,各部軍士馬上繃緊了神經,等待著敵軍的突圍。
又過了良久,緊閉的南門忽然吱呀呀打開,一彪軍馬拚命衝了出來。
梆子聲響動,一陣箭雨潑灑了過去,將衝出來的吳軍射得人仰馬翻。吳軍衝了一陣,見衝不動兗州軍右廂的大陣,呼嘯著逃了回去,跑得是如此匆忙,連南門都沒有來得及關閉。
楊崇本回首打了個手勢,早已準備妥當的一千步卒在團指揮使的率領下,向南門內衝了進去。楊崇本望著衝進去的士兵,再次苦惱的思索起了那個困擾他一個多月的問題:今後應該怎麼守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