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風有些大,夜空的穹頂上,幾縷流雲像涓流一般在星河表麵穿行,原本潔白的雲絮在月亮的背光下變得灰暗沉重,隻能在劃過明月時才能發現其輕柔柔軟的本性。大風送來的雲越來越多,宛如原本涓涓細流彙成洶湧的大江,鋪天蓋地地從天際翻滾而來,逐漸擋住滿天星辰,繼而連月亮也被其遮擋,受驚般在縫隙中若隱若現。卓庫洛坐在艾瑞莎家的屋頂上,感謝這樣變幻無常的天氣,能讓在夜晚更加放肆。入夜的棋譜鎮並不安靜,這塊本屬於鎮西片的地界,到這個時間點,街上是少人的,最多就一兩家戲院或者窯子還有些燈火,其它隻剩下寂寞的路燈為夜路裝點。現在完全不一樣了,成片的酒店飯莊,還有躲在它們身後那迷蒙的煙花之地,建築格局也上了檔次,特別是湖邊那家大飯莊,老板將園林設計引入室內,飯桌之間全部用花草奇石間隔,營造了一種置身美景之中用餐的奇妙感,引得客人絡繹不絕,也不知道是這裏的居民有了錢還是有錢人進駐了這邊。
唐西貓族青年長長地舒了口氣,其中滋味他自己也說不明白,在艾瑞莎家已經呆了四天,原本的故鄉竟然如牢籠一般困住了自己。換做以前,他可能會孤注一擲殺出一條血路,出生入死的日子本不在話下,可現在,他竟然有了顧慮。本來這時候他應該躺在閣樓的那張小床上,閉著眼睛佯裝睡覺,然後任滿腦子的胡思亂想,沒想還是躲到了屋頂。今天艾瑞莎的客人是個強壯的年輕人,樓下那間特別的臥室本來做了良好的隔音,卻也沒抵住欲望的聲息隱約不斷。撇開這兩年自己心境的變化,卓庫洛是一位健康的青年,正處於血氣方剛的年華,靈敏的聽覺使他在床上輾轉難眠,聽著一位熟人的喘息著實讓他說不出地別扭,好在兩位孩子早已入睡,他總算可以獨自逃避。半夜的寒氣使他清醒了不少,好用堅定的意誌驅趕走腦中纏綿的喘息,以及對年輕女性肉體的遐想。
他打算躲到客人離開再下去,尋思著找些事情打發時間,突然想到了別在腰間的那杆煙槍。卓庫洛拿起來仔細端詳了一會,製作精良,做工考究,裝滿煙草的袋子還係在一頭,鬆開發現裏頭還是幹燥的,可見這袋子也是特別的好東西。青年從沒有抽過煙,有些迷茫,最終決定還是試試,才想起離他最近的打火石在底樓,於是苦笑著放棄了。他把空煙嘴叼在嘴裏,模仿別人的模樣,煞有介事地深吸一口,隨後把鬥缽翻過麵,假裝倒出煙灰般地在瓦片上敲了兩下。
忽然間一股力量從煙槍傳到青年手上,他明顯感覺到手中的顫動,火星從鬥缽迸出,隨後變得通紅。卓庫洛嚇得立刻扔開,煙槍翻滾著滾下去,卡在兩片瓦中間,此刻已經不是火星,簡直是整個燃燒起來,一團耀眼的火光從中間有生命般的緩慢爬出,形狀開始固定,展開兩片飛蛾般的鱗翼,被包裹著的身姿明朗起來。青年認清了這隻隻有一掌高的類人生物,是火焰精靈,可他著實被嚇得不輕,頓時沒有了反應。
“你就是這麼對待別人的禮物嗎?”小東西看著自己原本的棲身之地被這麼扔在一邊,怒氣衝衝。
“啊?”卓庫洛還沒有反應過來。
對方雙手抱胸,一臉不滿,“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用這個煙鬥了!把它送給流浪漢都比你好。”她打量了一下唐西貓,“哈,我忘了你現在和流浪漢也差不多了。”
“誒?”
“我不是很確定,你的智力會說簡單的短語嗎?
卓庫洛被弄懵了,“啊,哦,你是?”
“鄉下來的土包子沒見過嗎?我是火精靈佩茜。”
“我知道你是什麼,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會在那杆煙槍裏?”
“叫我佩茜女士,土包子。”
卓庫洛難以置信,自己會在這裏被這麼個小東西呼來喝去,但是實在難以抑製內心的好奇,隻好屈從,“好的,佩茜女士。”
“準確地來說,我是這杆煙槍的擁有者,裏麵有一道咒語,聯通我居住的火焰位麵,你知道嗎其實你們口中的太陽就是一個巨型火焰位麵入口。”
“這個我在書上看過,從你之前的話來說,達魯昂先生知道煙槍上的魔法嘍?”
“當然,你這個鄉巴佬!”火精靈叉開美麗的雙腿,雙手扶腰,一臉傲慢地看著卓庫洛,“他怎麼會不知道?他本來期望這個是作為和你聯係的最後手段,可你,連想都沒想到用一下。”
“他應該事先告訴我的。”
“哦,不,不,蠢死的人是沒必要拯救的。”
“那麼,現在能和達魯昂先生聯係上嗎?”
“不能。”
“可你剛才……”
話還沒說完就被小精靈粗暴地打斷了,“當然!我是信使,不是即時傳音器!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好,我什麼都不知道,請你賜教吧,佩茜女士。”
“你早該拿出些謙遜的態度了,鄉巴佬。好好聽我說,火燒雲已經背信棄義,各地的聯絡點都被破壞了,達魯昂先生決定正式和夕輪合作,今天你把我請了出來,我就知道了你的位置,那麼回去後就能將消息帶給同伴,他會告訴達魯昂先生你的位置,之後會有求雨鈴的人來找你,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原來是這樣。”
“你別一副好像明白的表情,告訴我,你的腦袋到底好使不好使?”小精靈暴躁地衝上來扯住青年的衣領,衝著他的鼻子叫嚷。
卓庫洛嚇得幾乎從屋頂摔下去,“小心!你要燒死我嗎!?”
這一舉動惹得佩茜哈哈大笑,花枝亂顫,“啊哈哈哈哈,嚇到了?我這樣經驗豐富,成熟老練的火精靈可以隨意控製自己的溫度,看把你這個土包子嚇得。”
米托卡蘭無辜地躺在瓦片上,穩住平衡重新回到坡頂,雖然心裏滿是不服氣。“好了,我想達魯昂先生把你交給我絕不是為了尋開心吧,能回到正題嗎?”
佩茜意識到自己確實有些忘乎所以,立馬沉靜下來,扇動著翅膀飛到青年肩膀上,盤腿坐下,“嗯,好了,你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在這裏等著,保證自己的安全,兩天內會有求雨鈴的人來接應你。”
“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那允許我問最後一個問題嗎?”
“看你現在態度還不錯,我準了。”
卓庫洛拾起煙槍,左右翻看了一遍,“如果我沒猜錯,召喚你出來的方式是把鬥缽敲兩下對吧。”
“沒錯,怎麼了?”
“因為你剛才說回到煙槍後才能將信息傳回去,那麼你怎麼回去呢?”
“這很簡單,要麼我自己飛回去,或者敲兩下煙槍杆。”話剛說完,佩茜就瞧見卓庫洛正把煙槍往瓦片上敲下去,“哎!等等!人家難得出來……”
泛著紫色熒光的煙幕沒等精靈說完就包住了她嬌小的身軀,“嗖”的一聲扯回鬥缽之中,幹錯利落,不容置疑。
“可以安靜會了,真是方便哈。”唐西貓青年把煙槍插回背後腰帶,雙手枕頭躺在瓦片之上,等待內心的寧靜降臨。
沒有辜負昨晚陰雲的預告,翌日的天氣果然晦澀陰暗,唐西貓族青年獨自坐在閣樓窗前,注視著門前的街道,他不想去懷疑火精靈佩茜,所以如同虔誠的教徒那樣等待求雨鈴的出現。稀淡無力的陽光還是照亮了窗前的方寸之地,紋絲不動的青年像磐石那樣守候,幾乎與房間融為一體,雖說他也知道對方應該不會如此快就到達,但還是認為這樣的舉動才是當前最有意義的事情。今天貝爾特和露西和附近的小夥伴一起出去玩耍,不在家中,艾瑞莎也沒有接到客人,從某種程度上說,這算是幸運的一天,可以安靜地度過,唯一不滿的是,不願意享受清閑的艾瑞莎正在忙碌地洗刷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