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沒有如果。
之後安靜再也沒有去過市中心的圖書館。
所以她不知道,有一個穿紅色半袖的男孩風雨無阻地坐在靠窗的角落裏,翻看著他們傳過的紙條。
那天程烈寧沒有找到安靜,情急之下他隻想到順著大道找,卻沒有考慮這麼短的時間,她能跑到哪裏去,肯定是躲在某個地方了。
終究還是錯過,沒有彼此的聯係方式,沒有拚盡全力也要在一起的決心,一個懵懂無知,一個自輕軟弱,一場無疾而終的初戀,就這麼結束了。
後來這些年,程烈寧過著普通的生活,上了一個還不錯的大學,擁有了一個普通的女朋友,畢業,結婚,有了自己的女兒。
日子過得順風順水,隻是依然會想念那個愛戴著耳機看書的女孩子。
有一日三十歲的程烈寧去外地出差,正好碰上了喜歡的作家開的讀者見麵會,這個作家寫的文字總是能觸動他的心靈。他想著來都來了,順便看看,卻不曾想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孩。
不,她現在已經是女人了,身著黑色小禮服,妝容精致,舉止得體,站在台上自信從容地說她自己的經曆。
她說自己是個聾子,在圖書館裏與她的初戀邂逅,他和她傳紙條,彼此試探對方的感情。
她因為自卑,不敢與心愛的男孩約會,於是從此逃離了他的生活。她在自己的書裏寫他們的故事,程烈寧想,怎麼會有這麼傻的姑娘。
不是沒有找過她,他當年一直在等她,隻是她再也沒有來過,她對人的防備心那麼強,沒有告訴過他關於她的事情。
親愛的姑娘,請不要悲傷,我生於長空,死於烈日,我的世界是喧鬧的,但也願意為你寫靜默的情詩,也期待著你能夠在我耳邊說情話,和你在一起是我度過最美的時光。
就這樣吧,人生總是充滿著意外,他有了深愛著他的妻子和女兒。
她也不是當年那個害羞敏感的小女孩。
安靜從讀者見麵會回到家,已經是半夜了,她的讀者很多,有人是從遠道而來,為的是就是見到她,她自然不會讓他們失望。回到家,她的丈夫還在等著他。
安靜在特殊教育學校後,一直潛心寫作,熬了這麼多年熬出了頭,混的不錯。聽了媽媽的話,和隔壁鄰居家成熟穩重的青梅竹馬結了婚。丈夫學曆不高,但對安靜好,也不嫌棄安靜是個聾子,會像媽媽一樣,給她寫紙條。
安靜覺得這樣很好,夫妻之間雖沒有刻骨銘心的愛情,卻也相敬如賓,日子過得平靜安穩,媽媽滿意。
就這樣吧,人生總要經曆離別,時間是靈丹妙藥,可以醫治難以愈合的傷口。
夜晚枕著丈夫的手臂入眠,安靜做了一個夢。
那是多年以前的春天,微風徐徐,她和程烈寧在圖書館的角落裏看書。她自己看書好好的,男孩子厚臉皮地坐到她身邊,非要跟她看同一本,兩個人的臉都快貼到一起去了,安靜耳朵紅的仿佛能滴血,離得實在是太近了。
好像能聞到他紅色半袖上洗衣粉的味道,熏得她暈乎乎的。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男孩子俯下身,唇碰到了她的耳朵尖兒。
不是別的地方,是耳朵。
她想,她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愛上程烈寧的。“你怎麼天天帶個耳機?聽的什麼歌?”程烈寧寫道。
安靜把自己的一隻耳機摘下來,和他分享。
是王菲的《矜持》。
我從來不曾抗拒你的魅力,盡管你不曾對我著迷。
最動人的音樂,在心裏。
動人的不是歌手的靡靡之音,不是旋律,不是歌詞,是我和你一起聽。
盡管我聽不見。
安靜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半天沒緩過神來,這個夢,完全還原了當年的場景,她的心跳,他的溫柔。
她又把鎖在箱子裏的那本《假如給我三天光明》拿了出來,小心翼翼地翻開,裏麵夾著的是數目驚人的紙條,每一張都被小心地安放好,被主人細心對待。
紙條訴說過的愛戀,穿過多少時間,來到了她的麵前。
我愛你,可是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