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隨意看。”我沒說話。
她又提了一遍,“請隨意看貨物。”
哦。
我倒認真地挑了起來。
她這個攤子,怕不是叫雜攤吧。別人的小吃攤、花攤、水果攤……目的明確,商品一致,她的倒好,沒一個重複的,每一件都是“絕版”。而且每件都還挺有趣味的,能欣賞到這一點趣味的人真是恨不得都買下來呢。
可惜……
“隻能挑一樣。”她像是忽然想起,補充道。
我開始懷疑她是否有什麼奇異能力,比如讀心術?
我閑得,和她聊了起來:“你這樣做生意,有得賺?”
她半抬眸:“誰說是做生意了?”
“?”
“我是在給我的小可愛們找下家。”
小可愛們……好黏糊的稱呼。
“這些東西都是你的東西?”
這個問句有點奇怪,我的意思是不是批發來的商品,而是她自己的。不過她卻聽懂了:“啊是的,基本都是我在不同時段不同地方買下來的。”
“紀念品?”
“差不多吧。”
“為什麼忽然都賣出去?”
“你可以直接問怎麼不要他們了。”
“那你答啊。”
“好吧,我馬上離開這個鎮子了。”
“你不是這裏人?”
“很明顯。”
“這些東西不難帶走吧,難道你每到一個地方,離開的時候,都會這樣賣掉一些東西?”
“差不多。”
“為什麼?”
“啊,我這個人,就喜歡到處漂。到哪裏都是過客,它們對於我而言也如此。不過我還是想盡一點責任,給它們找個新的歸宿,不至於這麼快就被扔掉。”
短暫的沉默後。
我說:“可是你的做法,隻是一種廉價的丟棄。”不如直接丟掉,不必這樣沽價。
她說:“無價和沒有價值看起來一樣,事實上差別就像天和地一樣相距甚遠,那些想法不過是用來騙人的。事物要麼就該有明碼標價,要麼就無法衡量。
直接丟掉的東西,賤如草芥。即便被人撿起當個無價之寶一樣供著,最終也隻能是沒有價值,再次被丟棄。”
我被這番奇怪的理論鎮住了。
她有點不耐煩的問:“你買不買?我說得口渴了。”
我拿起那枝枯萎的桃花,又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你為什麼不簪桃花呢?三月和桃花比較相稱不是嗎?”
“因為我喜歡一首叫做‘詠薔薇’的詩。”
簪花女子的攤子上居然還有一本手寫的集子,裏麵幾乎都是詩,偶爾有幾頁隨筆。我沒有看進一個字,直接問她價錢幾何?
她抬了頭說:“這個,無價。”
“是你寫的?”
“都是我寫的。”
“既然無價,擺上來做什麼?”
“無價,所以不買賣。但是,可以借還,也可以送出。”
我突然道:“那麼,把你的頭上的薔薇花賣給我吧——”
“哈??”
貳
我正式翻開了那本小冊子。
扉頁是手繪的一堵牆,牆上青藤纏繞,鋪蓋的青綠色中有點點粉紅,是未開的花骨朵。下一頁,淡黃的紙張上,隻有一句濃墨勾勒的話:
此生漂如浮萍,恰值風露。
心上頓時浮現一個詞。我打住不去想,翻過下一頁——
“凍死
差點在
一個豔陽高照的
下午
被凍死
在回家的輕軌上
……
心口破了一個洞
怪不得大晴天
也總是冷
……
聽說那天早上有大霧
我見到了我夢中的白蓮
他從我身旁經過
……
四季不辨
反正春天也有葉子黃掉
我也懶得往郵局跑
……
東風去哪兒了
今早看見一枝桃花開了
可是昨夜她還才冒新芽
……
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