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走的時候。
都不敢來看父母一眼!
不敢。
也不能!!
看了,就會覺得自己不是東西!
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墓碑上。
給他們,以死謝罪!!
下著雨,天氣潮濕得厲害,連拉住都點不著,她蹲在地上,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將外套脫了搭在江逸之的墓碑上,跟自己的腦袋之間撐起一小方天地,香很快就點燃了,冒出絲絲縷縷的煙來,接著,就著這點火,她將紙錢一點一點燒進去。
她一句話一個字都不敢說。
甚至,都不敢抬頭。
江逸之是個溫和但是極有原則的男人,他在那張塑封過的照片上樣子板正,江慕水害怕一眼望進去,江逸之的臉就變得猙獰,他或許連見都不願意見她。
恐怕,他會後悔生出這樣的女兒。
他還把她當掌上的小公主。
他應該摔死她才對!!
江慕水蹲的腳都麻了,手也凍得通紅,僵得打不著打火機。
她磨磨蹭蹭的,從父親墓前來到母親墓前,再一次燒香,燒紙錢,最後在燃燒盡了的灰燼麵前磕頭。
磕下去一個。
就覺得沒力氣再站起來。
負責掃墓園的老頭一看下雨了,早晚兩趟的掃墓他就偷了懶,反正也沒人檢查。
下午實在看葉子落得厲害,披了個黑雨披就出去了,卻沒想到掃到十幾排的時候,看到有人正跪在墓碑前嚎啕大哭。
仔細看,是個沒穿外套的嬌小的身影,蜷縮在那裏,頭發和臉都被雨水打得糊在一起,他驚訝這麼惡劣的天氣裏還有人過來掃墓,但是下意識地覺得自己不用過去,也不會出事的。
因為。
哭聲那麼響亮而絕望。
她那麼有力氣。
等一會兒也是絕對有力氣,自己慢慢走回去的!!
老頭繞過了那一排,繼續掃葉子,掃了個大概之後往回走,果然那個小女人已經開始往回走了,她撥開了自己的頭發,露出的那張臉是很驚豔的漂亮,隻是兩隻眼睛哭得又紅又腫,已經再也流不出眼淚來。
老頭特別好奇地披著黑雨披往那個墓碑前走了走,一看,居然是兩個!
兩個並排在一起的墓,應該是夫妻。
夫妻雙亡啊。
留下孤女麼?
唉。
可憐。
真的是太可憐了!
怪不得。
會哭成那個樣子!!
江慕水出了墓園。
突然,一把傘出現在了自己的頭頂。
大概是之前悲傷彌漫了自己所有的感知,連理智都消失了,她這下一個激靈,攥緊了口袋裏的那個空的塑料袋。
對了。
她忘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江慕水回來了,也沒有人知道該去哪裏找她。
但是,守著景安墓園。
就行了。
她是一定會回來看父母的。
這個人可真聰明。
江慕水僵硬了一小會兒,過了一會兒轉頭,清冷的小臉看向了來人。
隻見雨簾裏,殷莫霞穿著黑色的針織外套,裏麵一身裹得很緊的旗袍,妝極其豔麗紮眼地,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
咖啡廳裏。
殷莫霞放下傘,有些擔憂地看了看她:“不用先換件衣服嗎?這種天氣,你很快就會凍感冒的。”
江慕水懶得理她,隻怕自己渾身的水惹了店家不喜歡,一看椅子是皮的,才放心坐下去。
殷莫霞抬頭吩咐:“給她來杯熱橙汁。”
服務生點頭,就要走。
江慕水打斷了她的話,冷聲吩咐:“熱水就好,謝謝。”
殷莫霞眼皮跳了跳,看向她:“懂得養生了?”
也不管是不是公共場合了,殷莫霞“啪”得點燃了一根煙,抽了一口眯眼瞧著她,撣了撣煙灰,說:“說吧,你這次回來幹什麼呢?”
江慕水不語,捧著自己的那杯熱水。
殷莫霞煩躁起來。
“你可真行啊,自己的仇不報也就罷了,父母的仇你也不報,就因為你喜歡這個男人,將來你死了,有臉去見你父母沒?”
“一年前,我跟我二哥還有點權力,老爺子也還沒完全放權,公司裏還好安插人手,那個競標就是關鍵點!現在好了,千城一人獨大,背後還有許家撐腰,他連老爺子都可以不放在眼裏了,指不定哪一天不高興,把我跟二哥轟出去流放都不是不可能,哎你現在還回來幹什麼啊?你後悔啦,打算把我們一網打盡?你覺得你還有機會?有病吧你!!”
殷莫霞突然冷笑了起來。
她說:“有種你別在你父母墓碑前哭啊,你跑得遠遠的他們哪兒知道那個喪良心的去哪兒了?你回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