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崇在一場慈善酒會上接到了孔深豐的來電。
距離昨晚孔深豐在機場等康以馨時跟梁崇確認,一有決定就會告知梁崇的那個電話,已經過去二十多個小時了。
梁崇強迫自己不去多想,麵對寧亦惟時盡量自然,該來的總會來,急也沒用。
慈善酒會辦在一家新開酒店的頂層,本安排在明晚,為了讓副主席梁崇順利出席才改了期。因為明天是寧亦惟生日,梁崇全天沒空。慈善拍賣結束後,酒會已進入尾聲,衣著光鮮的男女端著酒杯,各自成群,三三兩兩聚在不同的地方閑談。
梁崇看了看時間準備離場,走向門口時,被一位許久不見的長輩叫住了。他便又拿了杯酒,和長輩去一旁的露台上敘了敘舊。
長輩對梁起潮的身體狀況很關心,梁崇答了幾句,站在不遠處的秘書突然動了動,向他走近了兩步。梁崇抬眼,見她拿著手機,小幅度指了指屏幕,示意梁崇,他在等的電話打過來了。
梁崇不好意思地對長輩說了句“抱歉我有個很緊急的電話”,長輩表示理解,他便匆匆接過手機,往露台角落走過去。
“你小姨不太好,”孔深豐說,“剛睡著。”
梁崇心裏一沉,他不清楚孔深豐是怎麼和他小姨溝通的,也還不知溝通結果,隻感覺孔深豐的聲音疲倦至極沙啞無力,大概擔心吵醒康以馨,因此壓得很低。
孔深豐頓了頓,再道:“也還沒談出什麼結果,我沒辦法跟她交流,怕你等急了,先告訴你一聲。”
“您先陪小姨吧,”梁崇說,“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隨時找我。”
“我知道。”
孔深豐的話音剛落,梁崇聽見他那頭傳來一陣模模糊糊的屬於康以馨的囈語聲,接著,又有孔深豐安撫康以馨的輕哄聲。
梁崇耐心等了一小會兒,電話那頭靜了下來,孔深豐又拿起電話,問梁崇:“小寧怎麼樣?”
“他不錯,現在在我家。”梁崇看著遠方幾座交疊的立交橋上穿梭的車流,喝了一口香檳。
“怎麼在你家?”孔深豐立刻問。
梁崇在孔深豐話語中嗅到一絲藏不住的警惕,便有些好笑地說:“他爸媽出門多,從小到大都常住在我家,您別想歪了。”
“哦。”孔深豐訥訥道。
兩方又靜了片刻,梁崇告訴孔深豐:“他明天生日,您如果願意,可以給他發祝福短信。”
“哦,哦,好,”孔深豐先感激地連連答應,忽又頓住了,過了幾秒,猶豫地對梁崇說,“小梁,其實寧亦惟的生日是今天,今天淩晨四點左右。”
梁崇愣了一下,想了想,似乎確是如此。
“他出生的時候不像現在,有什麼陪護,什麼爸爸剪臍帶,”孔深豐像陷入了回憶裏,兀自說,“那天我就在病房外坐著等,你小姨進產房十二個小時,我身邊一起等的爸爸們都得到喜訊走了,也有路過認識的醫生勸我回去休息,但你小姨在裏麵受苦,我怎麼睡得著。後來淩晨四點十分,助產士走出來告訴我,我太太生了個男孩,六斤,身長52公分。我想這小子個頭不大,倒很會折騰他媽。”
“算了,”孔深豐說,“先不說了,我也睡一睡,昨晚到現在沒合眼。”
梁崇下意識低頭看看表,已經十點半了。不知道寧亦惟在幹什麼。
掛下了電話,梁崇帶著秘書下了樓。
時間晚了,回家路上暢通無阻,車行過街角,梁崇瞥見一家還開著的甜品店,便讓司機停車,在路邊稍等他一下,下了車走進店裏。
秘書大約是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也跟進來,一臉欲言又止地陪他在甜品店的蛋糕櫃前徘徊了好幾分鍾,不敢說話。梁崇也沒說她什麼,專心致誌琢磨了一番寧亦惟的喜好,最終挑了個最大的,因為實在不擅長挑蛋糕,如果買大的貴的,總歸有個好彩頭。
回了車裏,梁崇把蛋糕放在腿邊的座椅上,耳邊總不期然響起孔深豐絮絮叨叨說的那些話。
“男孩,六斤,身長52公分。”
寧亦惟的出生身高體重。
梁崇慢慢地想。
若寧亦惟是他表弟,寧亦惟剛出生幾天,梁崇就會被爸媽帶著過去看他。
他們一年可能見不上幾麵,而且一見麵,寧亦惟就會讓他煩透頂,因為寧亦惟話很多。
比如外婆生日,寧亦惟可能要帶本書,開餐前看書,搖頭晃腦地說大家聽不懂的東西,和孔深豐唱雙簧。
以梁崇小姨寵小孩的程度,寧亦惟恐怕要什麼都會有,肯定不至於像過去那樣,因為沒人照顧就跟著養母跑來雇主家,跟梁崇說“我媽不讓我跟你說話”。
或許每天都有車接車送,沒機會拜托他去美國時替自己帶書,沒法在碼頭碰到他跟人打架,沒機會捏著梁崇手心,給他消毒,貼創可貼,矮矮小小一個,爬上倉庫架子,偷拿進貨單據進行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