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短刀完完全全刺入沈越身體裏的時候,柳鳳眠像是看開了一樣,神情竟淡然下來。
肩上被重重地壓下來,她感受到沈越整個人靠在她身上,腦袋埋在她肩窩處。
沒有推開那人,她隻是輕笑了一聲,“沈越,你何必這般。”
這般逼她。
“你難為,我替你做選擇。”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耳後,是他低沉沙啞的嗓音。
“沈越。”
周圍沒有多餘的聲音,隻剩下風聲,良久之後才傳來柳鳳眠的清冷的嗓音。
她念他的名字,隨後是淡淡的笑。
兩人靜立在風沙之中,一麵是烏瑟城中駐守的鐵騎,銀森鎧甲,整整齊齊。另一麵是數十名黑衣人,手中提刀,遠遠地站立在那兒,看著自家主子與家母之間的恩怨。
風聲呼嘯而湧,眼前之景倒是如一卷畫。
“我是不是從來沒有對你說過,我喜歡你。”
她能感覺得到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猛然一僵,之後是低低的笑,有溫熱的液體順著她肩上沾濕衣衫,“有師姐這句話,做鬼也風流啊。”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他笑說起來的語氣像極了當年樹下的人,輕浮而不正經,眉眼含笑。
柳鳳眠已經想不起來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大概是那個午後,她自湖邊路過,桃樹下忽然越下一個“姑娘”,一笑生輝。
她那時候想,這天底下竟然還有這般美人,大概是山裏的精魅作怪吧。
“柳師姐在想什麼?”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她那時候在想這句詩。
回過神來,依然是一道溫熱的薄唇貼緊她的,當真是個精魅,她沒推開‘她’。
之後,便是一段孽緣。
“沈越,你說的不錯,以後我不實在是不想再遇到像你這樣的人,實在是太累了。”她弱聲道,“可是感情的事情,誰說的清呢,就像阿暮喜歡了雲易十幾年,從來都沒有變過。我從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你,自後便再掙脫不開。”
“你說的對啊,你在這裏,我還能去哪兒。”
“下輩子,我們不這樣好不好?”她一隻手彎過去抱著沈越的腰,另一隻手猛地拔出沈越心口的短刀,反手毫不遲疑地往自己心上刺去,“我想和你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然後嫁給你。”
“阿眠……”
“沈越,我喜歡你。”
很喜歡,很早之前就喜歡了。
“阿眠,我也是,我喜歡你,一直很喜歡。”他語氣中帶著幾分慌亂,卻無力掙脫她,也不願意掙脫。
“那你答應我了。”
“嗯,我答應你。我會娶你,一定娶你。”
“黃泉路上,你等我。”
“我陪著你。”
“那我們……手拉勾好不好?”柳鳳眠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憑著下意識找到沈越的手,唇畔勾著淺笑勾住了他的手指,“不可以騙人呢……”
“不騙你。”
下輩子,我做個好人,娶你。
還有,我愛你。
兩道身影轟然倒地,葉暮雪整個人也頹然在地。
不遠處的幾十道黑衣人倏然跪下,拔出腰間長劍,刺入泥土之中,在風沙之中消失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