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七回 不能冒險 自作聰明(1 / 3)

崔福祥巴不得太後這句話,那回頭隆慶帝縱知道了他竟敢知情不報,萬一要治他的欺君之罪,也有太後頂在前頭,輪到他時,皇上的怒氣便早已衰竭了大半,指不定至多申斥他幾句,連實質性的懲罰都不會有,事情便揭了過去,那就再好不過了。

因忙恭聲應道:“奴才但憑太後娘娘吩咐,太後娘娘怎麼說,奴才便怎麼做。”

太後“嗯”了一聲,“你隻要一心效忠皇帝,效忠哀家,哀家自然不會虧待了你。”

崔福祥忙表忠心,“奴才這輩子生是皇上和太後娘娘的人,死是皇上和太後娘娘的鬼,為皇上和太後娘娘赴湯蹈火,上刀山下油鍋也在所不辭。隻是一點,宣武侯如今也算是樹大招風了,就怕不止奴才的人盯著他,還有……其他人也暗中盯著他,萬一也知曉了此事,稟告了皇上,可就……”

太後當然知道他說的‘其他人’是誰,心又是一陣弼弼疾跳。

事情的確萬萬不能讓韓征知曉,否則他一定會立時告訴皇帝,皇帝也勢必會大受打擊,萬一又開始凡事不管,隻顧荒唐受用,再讓韓征大權獨攬,她還報什麼愁雪什麼恨,她又得連基本的人生自由都沒有,與皇帝母子之間也將再無任何回圜的餘地,那就真隻能含恨死在仁壽殿,死不瞑目了。

老天爺能給她一次翻身的機會,卻絕不可能再給她第二次!

可韓征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他手下的番子比西廠臨時拉來的班子厲害多了,崔福祥都能知道的事,他縱三五日內仍不知曉,時間一長,卻是絕然瞞不住他的,屆時他豈能白白放過這送上門的大好機會。

此番他歸根結底,可不就是吃虧在皇帝求子心切這一點上麼?

除非在韓征知曉此事,並稟告皇帝之前,便先徹底扳倒他,讓他再沒有翻身的機會。

那縱然皇帝事後知道了,韓征也已除了,她哪怕死,也能瞑目了!

太後深吸一口氣,咬牙對崔福祥道:“那就在他知曉此事,稟告皇帝之前,除掉他!你這些年一直被他壓得頭都抬不起來,好容易如今皇帝看到你的好,肯抬舉你了,難道就沒想過要取他而代之不成?”

崔福祥心“砰砰”直跳,還要強自掩飾,“奴才一心效忠皇上,隻要能為皇上分憂解勞,讓奴才做什麼,身處什麼樣的位子,奴才都無怨無悔。隻是韓征這些年,也的確太囂張了些,說句糙話兒,便是奴大欺主到都快要在皇上和太後娘娘頭上拉屎拉尿……不是,是作威作福的地步了,誰家能容得下這樣的奴才的?也就皇上仁慈,才容他蹦躂到了今日,要依奴才說,早該除了他了,不然再這樣下去,誰知道將來會怎麼樣,長公主可還屍骨未寒呢,宗室裏連話都還說不明白的小爺們更是多的是……”

太後讓他說得“啪”的一聲拍在了憑幾上,“他做夢,有哀家在一日,他的陰謀詭計就一日休想得逞!難得此番老天開眼,讓皇帝醒悟了,不再一味受他的蒙蔽,意識到了他的奴大欺主,那哀家便絕不能白白錯過了這次大好的機會,不惜代價也要除了他!”

崔福祥忙跪下了:“奴才但憑太後娘娘吩咐,太後娘娘怎麼說,奴才便怎麼做,管保指哪兒打哪兒,為皇上和太後娘娘除去奸佞,以儆效尤!”

心比方才跳得還要快了,簡直激動得隨時都能跳出胸腔以外一般。

他來找太後娘娘還真是找對了,想想吧,之前太後娘娘恨韓征都恨到絕食也要逼皇上殺了他的地步了,雖沒能成功,卻已足見太後娘娘有多恨韓征了。

他和宣武侯如今的飛黃騰達,說到底也是靠的太後,靠的太後對韓征刻骨銘心的恨意。

那隻要讓太後娘娘知道,韓征眼見不日又能翻身,又能像之前那樣大權獨握,說一不二,太後娘娘豈能不著急的?她與皇上母子之間的情分,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真不剩多少了的,屆時皇上一對她不聞不問,她豈非隻能任韓征宰割,更遑論報仇了?

可別說什麼她好歹是太後,韓征難道還敢要了她的命不成?

宮裏但凡沒有聖眷的人,管你是什麼位份,又是皇上的誰,在死麵前,都是一樣的!

那太後娘娘便隻能拚死一搏,先下手為強,先不惜代價除去韓征了,隻要韓征一除,司禮監也好,東廠也好,不都是他崔福祥的囊中之物,韓征如今擁有的一切,也都是他的了?

當然,他不會傻到像韓征那般囂張,他一定會好生捧著敬著皇上和太後的,麵子上吃點兒虧算得了什麼,隻要有裏子,麵子能值幾個錢?

思忖間,聽得太後已又道:“皇帝近日不是一心收回韓征的批紅大權,卻暫時師出無名嗎?這樣,你找人搜集羅織他的罪證去,越多越好,然後哀家讓宣武侯安排人彈劾他,那皇帝便有發落他的理由了。屆時若能一舉將他下獄,當然就最好,他人都下了獄,自然樹倒猢猻散,再沒人會替他辦事出頭,那他在獄中會不會出個什麼意外,或是畏罪自盡,誰又說得準呢?”

頓了頓,“若不幸不能將他一舉下獄,能把他的批紅大權收回,也是好的,屆時除了你,皇帝哪還有更合適的人選接手司禮監的?你都接手司禮監,批紅大權也近在咫尺了,若還不能將他下獄,讓他再也不能翻身,那哀家便隻能怨自己看錯了人,不想你竟是個那般沒用的了!”

崔福祥忙回過神來,恭聲道:“太後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不會讓您失望,一定會盡快搜集齊韓征的罪證,讓他翻不了身的。隻是宣武侯那邊兒,就怕他一心求穩,不願這般急進,且他素日接觸的都是勳貴圈子裏的人,文官卻隻怕沒什麼交情,可這彈劾人,卻是文官的長項……”

太後冷笑打斷了他:“宣武侯戴罪之身,還哪來的資格求穩?哀家肯給他戴罪立功的機會,他就該感恩戴德了,不然等皇帝知道了他竟敢欺君,哀家好歹是皇帝的親娘,皇上還能把哀家怎麼樣不成,尤其哀家也是被他蒙蔽了,情有可原。可他的下場就難說了,就等著抄家滅門吧!這事兒你就不必管了,隻做好你該做的事便夠了。”

哼,宣武侯與文官沒有交情又如何,隻要肯用心,隻要給的好處足夠大,沒交情也能為他所用,橫豎她隻看結果,過程如何,就是宣武侯自己的事兒了。

竟敢那般處心積慮的坑她,害得她都在打算要不要按他那個小妾的標準給皇帝挑幾個新人了……等她扳倒了韓征,將韓征和施氏那個小賤人碎屍萬段,為自己和女兒報仇雪恨後,再來與他算總賬!

崔福祥忙應了“是”,“奴才一定不讓太後娘娘失望。”

若不是還當著太後的麵兒,就要忍不住笑出聲了。

宣武侯與他不合,兩人當然不可能聯手,雖都是為皇上辦事,卻大有各自為政的意思,那要多久才能扳倒韓征?

可如今不一樣了,宣武侯落了致命的把柄在太後手上,隻能對太後言聽計從,太後讓他做什麼,他就得做什麼,等於是二人哪怕心仍沒往一處想,勁卻往一處使了,——他離夢想成真,取韓征而代之那一日,豈不是又更近了!

太後傳召,宣武侯夫人自是不敢怠慢。

忙忙按品大妝了,便隨太後打發去傳她的宮人急匆匆進了宮,到了仁壽殿。

卻見太後坐在寶座上,早不複之前見她時的和顏悅色,而是冷著一張臉,眼裏滿是掩飾不住的怒氣。

一旁的段嬤嬤也不複往日的笑模樣兒,殿內除了她,也再沒旁的宮人服侍。

宣武侯夫人心下一“咯噔”,立時湧上了不詳的預感來,忙上前畢恭畢敬的跪下給太後行禮:“臣婦拜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話沒說完,太後已怒道:“宣武侯夫人,你們夫婦竟敢那般處心積慮的誆騙哀家,坑害哀家,竟敢犯下如此欺君大罪,真是好大的膽子!哀家且問你,你房裏那姬妾腹中的胎兒,到底是誰的?”

宣武侯夫人萬沒想到怕什麼來什麼,如遭雷擊之餘,隻差沒整個兒癱到地上。

好容易才堪堪穩住了,忙強笑道:“回太後娘娘,臣婦和外子斷不敢誆騙坑害太後娘娘,更不敢欺君,求太後娘娘明察。”

心裏簡直要瘋了,明明侯爺和她已經下了嚴厲的封口令,把闔府所有知情人的口都封好了,怎麼還是會走漏了風聲,還這麼快就傳到了太後娘娘耳朵裏?

這下真的是完了,真的是天要亡宣武侯府啊!

太後沒想到宣武侯夫人大禍臨頭了,還敢與自己打哈哈,一掌拍在了寶座的赤金扶手上,“都死到臨頭了還不從實招來,還敢與哀家嘴硬,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說完看了一眼段嬤嬤:“你立時請皇帝去。”

段嬤嬤屈膝應了“是”,便要下丹陛的台階。

宣武侯夫人雖已驚慌失措,方寸大亂,腦子卻轉得並不慢,立時便自太後的話裏,反應了過來隆慶帝眼下還並不知情,那便說明事情還有回圜的餘地。

因忙道:“求太後娘娘千萬息怒,臣婦都招便是……隻是臣婦想知道,太後娘娘是如何知曉的?臣婦與外子並不敢有任何欺君之心,隻是臣婦與外子也近日才知道,都因此大受打擊,亂了方寸,所以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稟皇上與太後娘娘,卻不想,太後娘娘已經先知道了……”

太後聞言,看了一眼段嬤嬤。

段嬤嬤便冷笑道:“太後娘娘是怎麼知道的,就不是宣武侯夫人該問的了,總歸太後娘娘明察秋毫,宣武侯夫人最好不要再有任何企圖蒙混過關的心思!”

宣武侯夫人就想到了東西兩廠那些堪稱無處不在的番子們,想到了太後好歹當了這麼多年的太後,哪怕曾一度失勢,手裏必定還是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勢力和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