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八回 自掘墳墓 結束(1 / 3)

陳嬿磕磕絆絆的把話兒說完,臉已是紅得能滴出血來,頭也快垂到胸口以下了,到底心裏知道不是什麼光彩事兒,豈能不羞臊的?

但終究還是說了出來,最難堪的時候算是過了,心下還是免不得一陣如釋重負般的輕鬆。

不管怎麼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她該做的努力已經做了,後麵成不成,就得看施蘭如肯不肯幫她,看天意了,若不是被情勢逼到了眼下這個地步,不求生就隻能憋屈的等死了,她又何苦這般作踐自己呢?

都是老天爺逼的她,都是施清如那個賤人逼的她啊!

卻是等了好半晌,且絕不是因為難堪,而度日如年之下自以為的時間被拉長了的長時等待,而是真的等了好半天,都沒等到施蘭如開口回應她。

陳嬿心下不由越發沒底了,卻知道到了這一步,“開弓沒有回頭箭”,自己無論如何都得堅持下去了。

因鼓足勇氣抬起頭,看向了施蘭如,小聲又急又快的道:“三妹妹,我也知道我這個請求太、太異想天開了,但我實在沒有辦法了,因為當初家裏的變故,遷弟他至今都呆呆傻傻的,我婆婆又視我為髒東西,大嫂更是百般欺辱我,夫君也、也再沒正眼看過我,隻怕等孝期滿了後,便極有可能休了我……我實在是被逼得沒有活路了。”

“而這一切都是施清如那個賤人害的,若不是她,當初我母親不會死,家不會散,伯府也勢必至今都好好兒的。三妹妹也是一樣,若不是那個賤人,當初你母親也不會早早就去了,你後來也不會吃那麼苦,如今……總算你福大命大造化大,終於否極泰來,以後都隻剩好日子了。可那些仇那些恨,難道就能因此抹殺了,三妹妹也能因此就忘記了,就不想報仇雪恨了嗎?”

連珠帶炮似的說了一大通話,總算後知後覺的發現了施蘭如的神情怪怪的,她身後侍立的丫頭婆子們神情就更怪了,滿臉的不可思議,就跟被雷劈了一般。

陳嬿又是一陣羞臊,她當然知道自己的請求無異於天方夜譚,也不怪施蘭如主仆都覺著不可思議,可她能有什麼辦法呢?

因難堪了抿了抿唇,繼續問施蘭如道:“那樣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我不信三妹妹難道就真忘了,不想報了不成?那可是三妹妹的親娘親弟弟,還有三妹妹的一輩子!”

施蘭如讓她問得免不得也勾起了心底那些從未消退過,隻是知道自己沒辦法去報,因而隻能死死壓著的仇和恨。

一時也顧不得旁的了,下意識已說道:“我自然一日也不曾忘記過,做夢都想著報仇雪恨,可我……”

她可是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和弟弟們被溺死在眼前的,自那以後,她便再沒過過一日好日子,受盡了打罵羞辱,經過了一次又一次的絕望不說,最後更是淪落到如今朝不保夕的境地,——她早恨不能將那一切的始作俑者施清如給碎屍萬段了好嗎!

可她哪有那個本事,施清如早已站到她連仰望都看不到的地方,她還有韓廠公那樣一座大靠山,她拿什麼報仇雪恨去?

她這輩子至死都注定報不了仇了!

陳嬿聽得施蘭如果然沒忘記過報仇,做夢都想報仇,心下大喜過望。

等不及她把話說完,已打斷了她:“三妹妹既也想報仇雪恨,那就更應當助我一臂之力了。老天爺不開眼,欺軟怕硬,讓我們共同的仇人害了那麼多人,依然能高高在上,富貴榮華,說到底,那賤人不就是仗著有韓廠公那座大靠山嗎?隻要沒了韓廠公的庇護,或是韓廠公失了勢,她自然囂張蹦躂不起來,我們自然也能報仇雪恨了!”

“可要讓韓廠公失勢,談何容易,這天下也就隻有皇上能治得了他,隻有皇上才能收回他的大權,甚至要了他的命了!所以我方才的請求雖乍一看是異想天開了些,但我相信事在人為,隻要三妹妹肯助我一臂之力,替我好生求一求侯夫人,隻要我們姐妹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還是極有成事希望的,不是嗎?”

施蘭如在她說話間,餘光忽然覷見身側宣武侯夫人心腹婆子眼裏的譏誚和冷嘲時,已經清醒了過來。

她自己都朝不保夕,每天天黑以後,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看見明日的太陽了,還想什麼報仇雪恨呢,簡直就是笑話兒!

因而再對上陳嬿時,便免不得意興闌珊起來,淡淡道:“你設想得倒是挺美好,可惜我沒那個本事助你一臂之力,你注定要失望了。”

這話兒當然不是陳嬿想聽的,忙道:“三妹妹,你怎麼沒那個本事助我一臂之力?你分明有的。你如今這般得侯爺侯夫人看重,聽說連宮裏太後娘娘也對你另眼相待,特意打發人出宮賞了你不少的藥材補品,隻要你願意為我求侯爺和侯夫人,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三妹妹,求求你就幫幫我吧,我若不能成功,就沒有活路了,若不能報仇雪恨,便是死了,也沒臉見我母親去,便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說完見施蘭如還是不為所動的樣子,索性咬牙一狠心跪下了,“三妹妹,我知道此事很難,真的知道,但有誌者事竟成,我相信隻要三妹妹肯幫我,一定能成的。當然,我也不會讓三妹妹白辛苦,事成後我除了會為三妹妹一並報仇雪恨,讓你再無遺憾,將來……將來我也定會與三妹妹守望相助,互惠互利,讓彼此都過上前所未有的富貴尊榮的日子的,求三妹妹就幫幫我吧,求求你了!”

施蘭如卻已越發的清醒了。

她也好,陳嬿也好,在那些真正手握大權,抬手間就能定人生死的貴人們眼裏,說到底與一隻螻蟻又有什麼區別?想要反抗就更是猶如蜉蝣撼大樹,使盡全力也連大樹的一片葉子都損傷不了了。

何況陳嬿以為她是誰,一個姿色平平的人婦,宮裏便是隨便抓個宮女,隻怕姿色也勝她一大截兒,還是清清白白的,皇上除非瞎了、瘋了,才會放著山珍海味、再不濟了也是清粥小菜不吃,反而委屈自己吃她這樣一碗已經餿了的粗飯劣菜呢!

施蘭如無聲的冷笑了一下,正要開口。

宣武侯夫人的心腹婆子已先毫不掩飾嘲諷的開了口:“張二奶奶,你從來不照鏡子的麼?就算我們姨娘肯幫你去求我們夫人,以你的姿色做派,還是殘花敗柳,憑什麼以為皇上會屈就你,這世間又不是隻剩你一個女人,也不是隻有你一個女人能生了。何況你若真能生,也不會嫁到張家都兩年多了,還至今膝下空空了。你不會已經忘了,曾經我們家與你們張家也是姻親,素常都有往來,你的底細我們侯府上下都盡知吧?”

隻不過以往虞夫人等閑不會讓陳嬿見客,所以宣武侯夫人都隻幾年前見過她一麵而已,她跟前兒的丫頭婆子自然不認得她。

卻不想,竟是這樣一副姿色做派,還這般的恬不知恥,異想天開,簡直讓人大開眼界啊!

陳嬿讓那婆子說得又是一陣羞臊難堪,還有幾分惱怒。

她對施蘭如做小伏低是因為有求於她,那婆子卻終究隻是個下人,竟敢這般說她,看來施蘭如雖是主子,也得寵得勢,隻怕多少也要受她的轄製。

還是想著將來自己定要如何如何,才死死忍住了,隻看向施蘭如道:“三妹妹,我至今膝下空虛是因為張慕白他、他幾乎就不進我屋子,我也知道,宮裏的娘娘們容貌氣度肯定都勝過我十倍百倍,可皇上眼下最想要的是龍嗣,而非美色,隻要三妹妹肯幫我,讓我有機會……我相信老天爺一定會眷顧我,一定會讓皇上得償所願的。那屆時三妹妹便是最大的功臣了,侯爺侯夫人亦是功臣,豈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歡喜嗎?”

施蘭如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她以前也曾異想天開過,也曾覺著自己一定能怎麼樣怎麼樣,後來的現實卻一再扇她響亮的耳光,讓她終於明白過來,自己曾經是多麼的敢想,多麼的異想天開與可笑了。

卻不想,陳嬿竟比自己更敢想,更異想天開,更可笑,莫不是早已神智錯亂了?

她不知道說什麼了,宣武侯夫人的心腹婆子卻有的是話說,冷笑一聲,已又道:“張二奶奶,你從不照鏡子也就罷了,怎麼還大白日的就發夢呢,張家也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才會先是攤上你娘那樣一個禍家的賤人,如今又攤上你這樣一個恬不知恥的小賤人,也不知道我們二奶奶聽說了你方才這些話,會不會氣得立時吐血?”

說完不待陳嬿說話,已徑自吩咐了兩個丫鬟一句:“你們看好了蘭姨娘和張二奶奶,不許她們出亭子半步,我很快回來。”

不由分說的出了亭子,大步去了。

餘下陳嬿被罵得又驚又怒,那婆子不是施蘭如的心腹嗎,那施蘭如不發話,她一個下人怎麼敢那樣辱罵她?

且她對施蘭如的態度也很可疑,竟半點恭敬都沒有的樣子,她是說方才怎麼一直覺著哪裏怪怪的,原來是應在這裏……對了,那婆子還提到了張雲蓉,說什麼‘也不知我們二奶奶聽說了你方才那些話’,她想幹什麼,莫不是要立時見張雲蓉去?

陳嬿不由慌了,猛地自地上站了起來,看向施蘭如道:“三妹妹,那婆子要去哪裏,你快開口讓她回來,讓她千萬不許胡說八道啊!”

早知道她方才她就該無論如何也堅持讓施蘭如把下人都屏退了,再開口,就不該那般著急的,那就算施蘭如不肯幫她,回來張雲蓉知道了,她也可以說是來找施蘭如敘舊的啊,這下可該怎麼辦?

施蘭如一臉的愛莫能助,“她是夫人的人,自來隻有我聽她的份兒,沒有她聽我的份兒,開口也是白開口。”

也不知夫人知道了會做什麼,隻怕會趁機好生羞辱一番張雲蓉,好生打擊一番二房吧?畢竟夫人厭惡二房上下不是一日兩日了,連日又心情大糟,指不定正缺出氣筒呢,不想就送上門了,當然不會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