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也不會一定要讓她見陳嬿了。
陳嬿就更慌了,“可方才不是你自己說的,她們都是你的心腹,我有話但說無妨嗎?你、你……”
想說施蘭如為什麼要害她,想到是自己送上門的,又隻能把已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施蘭如想到她以往對她那高高在上的輕蔑與不屑,哂笑道:“我說你就信啊,你幾時變得這麼蠢了,也是,若是不蠢,也不會生出那樣異想天開,笑掉人大牙的念頭了!”
“你!”陳嬿心裏已不隻是慌,更是怕了。
整個人也忽然從之前那幾日一直都處於的那種狂熱的、亢奮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
她在幹什麼,她都幹了些什麼啊,怎麼就會那般的不切實際,那般的異想天開,覺得隻要她努力去做,拚命去做,就一定能成事兒,一定能達到目的呢?
明明當中存在那麼多變數,她整個所謂的計劃也是那般的漏洞百出,破綻百出,她怎麼就會被豬油蒙了心,被鬼迷了心竅一般,那般狂熱的、想當然的以為自己一定能成功呢?
這下她該怎麼辦,張雲蓉一定會很快知道,張雲蓉一知道,她婆婆和張慕白也立時便會知道,本來他們就已那般的憎惡她了,這下豈非真要將他們姐弟掃地出門,讓他們流落街頭,自生自滅了?!
陳嬿越想越後悔,也越想越害怕,不行,她得立時離開這裏,立時離開宣武侯府,等她出去之後,總能想到辦法,總能為自己和弟弟謀得一條生路的……
念頭閃過,她已大步往亭子外衝去。
可惜卻被施蘭如身後的兩個丫鬟敏捷的上前,攔住了她的去路,皮笑肉不笑道:“張二奶奶何必這般著急離開,還是再等一等吧!”
陳嬿卻哪裏還等得下去,臉青白黑的怒道:“讓開,我不是你們宣武侯府的人,你們休想攔我!”
那兩個丫鬟仍是皮笑肉不笑,“我們隻是奉命行事,張二奶奶這話還是待我們甄嬤嬤回來後,再與她說吧。”
總歸是陳嬿走到哪裏,她們就擋到哪裏,陳嬿雙拳難敵四掌,圍著亭子轉了幾圈,都掙脫不了二人的包圍圈,很快便急怒憂懼得瀕臨崩潰的邊緣了。
隻能衝施蘭如怒喝道:“你就這樣看著你的丫頭們糾纏我不成?你再不讓她們停下,讓我離開,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說話間,忽然惡向膽邊生,思忖起要是自己挾持了施蘭如,不知道能否以她和她腹中的孩子,為自己姐弟掙出一條生路來。
可惜不等她整個念頭成形,遠遠的就見一個貴婦人被一大群丫頭婆子簇擁著,浩浩蕩蕩的走了過來。
等離得近了,陳嬿是曾見過宣武侯夫人的,很快便認出了那貴婦人正是宣武侯夫人,整個人都霎時如在油鍋裏炸一般,完全軟了、麻了,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
宣武侯夫人很快被簇擁著進了亭子裏,施蘭如早已起身小心翼翼的在給她行禮了:“奴婢見過夫人。”
宣武侯夫人卻看也沒看她,直接到桌前坐了,看向陳嬿淡笑道:“聽說你胸懷大誌,希望我能助你一臂之力?倒不想你還有如此誌向,可見是個不甘屈居於人後的,一般這樣的人,恰是最容易成功的。”
陳嬿不想宣武侯夫人待自己態度竟頗不錯,且聽她那個口氣,還對自己有幾分欣賞似的。
腦中靈光一閃,已“噗通”一聲跪下了:“求夫人能助我一臂之力,那我若能成功,將來一定加倍以報夫人的大恩大德;若不幸敗了,下輩子也一定做牛做馬,結草銜環來報答夫人的恩德。”
宣武侯夫人又是淡淡一笑,“可這事兒實在不容易,一來你已非處子,姿色氣度又實在不出眾;這二來嘛,你沒有能證明你好生養的憑證……”
話沒說完,陳嬿已急道:“夫人,事在人為,連試都不試一試,您又怎麼知道我們不能成功呢?以夫人的尊貴和如今太後娘娘對您的看重,我相信隻要您願意做,一定能有很大成事的把握……求求夫人了,隻要夫人能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做什麼都願意,我也一定會將夫人的大恩大德銘刻於心,生生世世相報的,求求夫人了……”
一麵說,一麵已拚命給宣武侯夫人磕起頭來。
宣武侯夫人擺手叫她停下了,“你先別急著給我磕頭。你好歹也是我們家二奶奶的娘家嫂子,哪怕如今張家沒落了,兩家不往來了,終歸也還是親戚,我卻這樣挖親戚家的牆角,算怎麼一回事呢?回頭讓我們家二奶奶,還有你婆婆夫君知道了,還不定怎生惱我呢!”
陳嬿忙道:“是我自願的,與他們何幹?我又不是賣給了張家的奴婢。何況他們都不拿我當人看,我日子成日過得比黃連還苦,眼看就要被他們逼得活不下去了,難道還不許我自己謀生路嗎?且我母親和妹妹當初死得那般慘,弟弟也受驚過度,至今呆呆傻傻的,我若不為他們報仇雪恨,還能算個人嗎?隻要夫人願意幫我,我管保回去就與張家斷得幹幹淨淨,絕不會給夫人添任何的麻煩,求求夫人就幫幫我吧……”
“賤人!世上竟有你這般下賤、這般恬不知恥的人,不愧是你那個賤人娘的女兒,當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陳嬿話沒說完,就聽得一個怒不可遏的熟悉聲音自亭子外傳來。
心裏猛地一哆嗦,忙循聲看出去,就見正雙眼噴火、怒氣衝衝朝自己而來的人,不是張雲蓉,又是哪個?
隨即她臉上已“啪”的挨了一掌,半邊臉立時火辣辣的痛。
張雲蓉手上不停,反手又是“啪”的一掌,打得陳嬿另外半邊臉也火辣辣的痛起來。
同時嘴上也沒閑著,“賤人,你以為你是個什麼貨色什麼東西,就大白天的發夢?丟臉丟到我們侯府來了,你當初怎麼不跟你那個賤人娘一道趁早死了幹淨,我們張家的臉都要被你丟光了!”
張雲蓉這會兒生吃了陳嬿的心都有了。
宣武侯夫人那個心腹婆子回去把事情言簡意賅與宣武侯夫人說了一遍後,宣武侯夫人便立時打發她去了二房尋張雲蓉。
雖然從陳嬿的所作所為來看,密應當的確不是張雲蓉泄的,不然陳嬿若是早就知道了施蘭如腹中的孩子不是宣武侯的,也不會傻到還要上門來自取其辱了。
畢竟張家如今據說全家就住在一個巴掌大的小院子裏,根本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不可能張雲蓉真泄了密,還能瞞住陳嬿的。
可就算密不是張雲蓉泄的又如何,宣武侯夫人早憎惡她很久了,隻不過以往顧及著長輩的身份,不好太與她一般見識而已。
但如今狠狠羞辱她、狠狠打她臉的機會自己送上門來了,宣武侯夫人自也不會放過,尤其這幾日她心裏一直憋著火兒,夫妻又都壓力巨大,惟恐將來一個不慎就闔府覆滅……亦早就想好生發泄一番,好生把心裏憋著的那口氣給出一出了。
所以還在路上,張雲蓉已經宣武侯夫人心腹之口,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已經氣得頭暈眼花了。
不想到了現場一看,正好又見陳嬿在對著宣武侯夫人卑躬屈膝,不堪直視,把自家更是貶得一文不值,天地良心,他們家哪裏對不起她、她二哥哪裏對不起她了?
當初她母親都給二哥定好親事,寧死也不肯讓她陳嬿進門了,結果二哥愣是退了親,愣是把母親氣成那樣兒,也生生迎了她過門,就因為要對她負責,負個鬼的責啊,當初分明就是她那般陰損犯賤陷害的二哥,二哥一樣娶了她;
等到她那個跟她一樣賤的娘做下的那些個惡心事兒曝光後,擱誰家不得休了她,不得將她掃地出門?
可她母親和二哥還是留下了她,甚至連她那個野種弟弟也一並收留了,讓他們至今還能好吃好喝,居有定所。
就更不必說過去那些年她母親對他們母子的照拂,他們兄妹三人也待他們母子尊敬有愛有加了!
結果就養出了這樣一條恬不知恥的白眼兒狼來,把張家的臉、她的臉都給丟盡了,這次若母親和二哥還不肯休了她,還不肯將姐弟掃地出門,她絕不善罷甘休!
張雲蓉已經氣得要死了,偏宣武侯夫人還在一旁火上澆油,“我說二奶奶,你這娘家嫂子也忒能異想天開,忒恬不知恥了吧,就她這樣兒的,還敢奢望能入皇上青眼呢,宮裏便是浣衣局洗衣裳的粗使宮女,隻怕也個個兒比她有姿色,最重要是清清白白吧?我要真到太後娘娘跟前兒舉薦她,太後娘娘不得啐我滿頭滿臉,覺得是對皇上、對天家巨大的羞辱啊?真不知道哪來那麼大的臉!”
“不過放別家我會覺著不可思議,放你們張家,倒是說得通了,畢竟當初你父親與姑母是怎麼死的,又是帶著什麼樣不堪入耳的名聲事跡死的,滿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這本來就是你們張家的家傳,家學淵源麼,所以後邊兒無論你們張家再出何等恬不知恥的人,何等恬不知恥的事,都是情理之中,理所當然了。隻是一點,你既進了我們宣武侯府的門了,最好趁早把娘家帶來的那些‘家學’都給我改了,別帶壞了我們家的哥兒姐兒們,不然老二和你公婆且得靠後,我第一個先饒不了你!”
說完扶著婆子的手站起身,又吩咐了幾句:“你去告訴二太太,我做主禁了二奶奶一個月的足,另外罰抄《女誡》、《女則》各一千遍,所以這些日子她的晨昏定省都免了,兩個哥兒也先由二太太親自照顧著!”
方拂袖而去了。
餘下陳嬿被張雲蓉打得耳朵嗡嗡作響,到這會兒才漸漸緩了過來,也總算將宣武侯夫人的話兒聽了個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