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更不能例外了。
所以眼下且忍忍吧,等過上兩三年後,就不信皇上還會隻守著皇後一個人過,勢必會選秀,廣納後宮,以綿延子嗣的,屆時便是她們女兒的出頭之日;若皇後專寵一年半載的後,仍不能懷上龍胎,那一日就更是近在眼前了。
到了那時,便是皇上也會無話可說,文武百官都是一樣的意思,皇上總不能都駁回吧,況後繼無人真正最慌的,可不會是別人,而恰是皇上自己,順水推舟便是必然了。
可見皇後出身卑微也不是全無好處,雖然免不得讓人心生妒忌不服,然若換一個家世顯赫的,大家可就真隻能死心了!
在絲竹禮樂聲中,總算所有內外命婦都朝拜完了施清如,由宮人們分批引到了事先搭好的帷帳裏,稍事更衣修整後,再回鳳儀殿領宴。
其時已是午正了,不止內外命婦們都饑腸轆轆,累得夠嗆,隻麵上絲毫不敢表露出來,以免一個不慎失了態,丟臉還是輕的,若再落個“殿前失儀”或是“對皇後大不敬”的罪名,可就糟糕透了。
施清如更是身心俱疲,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待被眾命婦目送著、被宮人們簇擁著腰背筆挺,儀態萬方的剛回了今日供她暫時歇息修整的後殿,便立時靠在了桃子身上,“快扶本宮一把,脖子快要斷了,腰也快要斷了!”
桃子聞言,忙招呼另一個宮人一道上前,一左一右攙住了她,笑嗔道:“皇後娘娘嘴裏怎麼也沒個忌諱的?不過從四更一直到現在,您就沒一刻能稍稍喘息的,也不怪您累,奴婢先扶您去榻上坐下吧。”
一麵說,一麵已小心扶了施清如到榻上坐下,隨即便指揮起宮人們沏茶的沏茶,拿點心的拿點心,給施清如捶腿揉肩的捶腿揉肩起來,雖忙卻不亂。
看得施清如暗暗點頭,倒不想這麼短的時間內,桃子便曆練出來了,看來成為第二個采桑,指日可待也!
她快速吃了兩塊點心,又喝了半杯茶後,覺得總算好受了一些,便讓早已候著的尚儀局的女官進來,給自己卸了鳳冠,褪了大禮服,開始換起第二套雖也同樣莊重,卻要輕上不少的禮服來。
待會兒的宮宴至少也得一兩個時辰,不換身輕簡些的衣裝,她的脖子和腰可就真要斷了。
一時施清如換好了衣妝,就有宮人進來稟報:“啟稟皇後娘娘,眾位王妃夫人都已入了席,在等候皇後娘娘了。”
施清如點點頭,“本宮這便出去。”
於是桃子與一眾女官宮人又簇擁著施清如,回了前殿,隨即在太監的高唱聲:“皇後娘娘駕到——”和眾內外命婦齊齊跪下的山呼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中,一直到丹陛之上的寶座前落了座,方叫了眾內外命婦起身,隨即吩咐開宴。
眾內外命婦都早餓得狠了,如今好容易有吃的了,卻又哪敢真敢放開來吃?
不過隻強忍著,象征性的動了動筷子與酒杯也就罷了。
還是施清如也列席過宮宴,如何不知道就沒一個人能吃飽的,待先舉杯敬過眾人,令眾人都不必拘謹,又下令傳了歌舞來,才讓眾內外命婦漸漸放開了些。
如此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安親王妃笑盈盈的拉著衛親王妃上前給施清如敬酒了:“臣妾們祝皇後娘娘福澤綿長,仙壽永享。”
她二人都是長輩,施清如自要給她們麵子,笑盈盈的回了一句:“本宮也祝二位皇嬸多福多壽。”,滿飲了杯中的酒。
因見衛親王妃氣色不大好,少不得要關心一番:“二皇嬸莫不是累著了?那還是快落座吧,都是自家人,二嬸嬸不必與本宮見外。”
衛親王妃本就因當初廣陽郡主的所作所為,對她既愧疚又感激,隻一直找不到機會表達而已,如今好容易彼此能說上話兒了,忙笑道:“臣妾很好,多謝皇後娘娘關心,倒是皇後娘娘今日才真是累壞了吧?不過就算再累,也是幸福的累,亦隻有皇後娘娘才有福氣受得起這個累。”
施清如笑道:“都是皇上厚愛,宗室的長輩們也厚愛,本宮才能有如此的福氣。廣陽妹妹這些日子可有信來?二皇嬸膝下就隻廣陽妹妹一個女兒,如今卻遠在千裏之外,母女連見一麵都難,等將來有了合適的機會,郡馬可一定要自請回京來,好與廣陽妹妹一道承歡二皇嬸膝下才是。”
衛親王妃聽得她這話竟大有將來會助她們母女團聚的意思在,又驚又喜,連眼圈都紅了,隻能忙忙借再敬她酒之舉來掩飾,以免失態:“臣妾再敬皇後娘娘一杯,祝皇後娘娘與皇上永結同心。”
安親王妃與宗室其他的宗眷們見狀,豈能讓衛親王妃專美,忙也都上前又敬起施清如的酒來:“臣妾也再敬皇後娘娘一杯……”
“臣妾祝皇上、皇後娘娘白頭偕老……”
相較於眾外命婦的心思各異,麵服心不服,一心謀算著將來自家女兒好上位,眾王妃宗眷卻多是由衷敬服認同施清如這個皇後的。
原因無它,韓征自上位以來,對宗室比廢帝當初的隻知防備打壓可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幾乎各家出眾的子弟都得到了辦差出頭的機會,連帶施清如這個皇後也對眾宗眷各有賞賜,和氣得緊。
叫王妃宗眷們怎能不喜歡,她們的女兒可與皇上是同宗,那與皇後便是友非敵,當然要越發處好關係了!
待眾王妃宗眷敬酒告一段落後,以奉國公夫人和幾位閣老夫人為首的外命婦們也滿臉堆笑的上前敬施清如的酒了。
施清如卻是紋絲不亂,與每位夫人雖都隻說了一兩句話,卻都說到了點子上,讓人人受寵若驚之餘,都如沐春風般的熨帖,盡顯一國皇後應有的從容和氣度。
看得那些個隻敢在心裏醋妒腹誹她出身卑微,能當上皇後全憑貌美命好的,也不得不承認,她能當上皇後,看來也不僅僅是因為生得好、到皇上的身邊早,更是因為她有那個本事,她能有今日,亦絕非偶然了!
整場大宴一直到酉時才散。
施清如也終於可以回體元堂卸下一身沉重的衣妝,好生洗個澡,好生鬆散一番了。
於是等韓征從前殿回來,看見的便是他的皇後非常沒有形象的癱在榻上的情形。
他臉上不自覺已爬滿了笑,上前道:“若是讓內外命婦瞧見她們端莊優雅的皇後娘娘私下裏竟如此的不顧形象,不知道會怎麼想怎麼說?”
一旁桃子與采桑忙知機的帶著幾個已能進殿服侍的宮人退了出去。
施清如這才扁嘴道:“我管她們怎麼想怎麼說呢,今兒差點兒累癱的人是我又不是她們,她們純粹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若換了她們,沒準兒比我還累得厲害。再說了,你怎麼就知道她們這會兒沒有跟我一樣,胡亂癱在自己的內室,什麼都不想管不想做,隻想這樣癱著呢?我是四更天就起了,但她們隻怕也沒比我多睡多少時間,我一身的行頭加起來至少得十幾斤,她們隻怕也沒好到哪裏去……腰真的好痛……”
說到最後,大眼睛巴巴的看著韓征,意思很明白了。
看得韓征心裏癢癢的,伸手給她揉起腰來,一麵笑道:“幸好一輩子就這麼一次。”
施清如深以為然,“可不是麼,要是再來一次,我就不止是腰痛,而是腰斷了。”
韓征低笑道:“那可不行,你腰可不能斷,要是斷了,我可怎麼辦……”
“你一天天都想什麼呢,這時候不是該心痛我麼,結果還隻想著自己,隻想著……哼,你們男人都這樣嗎?”
“我想什麼了?我就是心痛你,才這樣說啊,分明就是你自己想歪了。”
“竟然還狡辯!罰你不止給我揉腰,還要給我揉手,揉腿……”
外麵桃子與采桑隱隱聽得二人的對話,對視一眼,都忍不住抿嘴笑起來。
皇上與皇後娘娘還是跟以前一樣的蜜裏調油,屋裏一旦隻有彼此時,便立時變得幼稚起來,可真好,若能盡快添一位小皇子,就更好了!
忙完了封後大典,施清如終於有時間專心上手宮務,進一步加深對六司一局眾人的了解,安排放宮女出宮的一應相關事宜了。
除了給司藥局選了百餘名宮女做候補,此番宮裏一共要放兩千餘名宮女出去,自然不是一件小事。
好在有采桑從旁協助,六司一局之首的範尚宮及其他女官也正是亟待使出渾身解數,讓皇後娘娘進一步看到她們的真本事,從而讓自己頭上烏紗帽能戴得穩一些之時,倒也沒出什麼岔子。
如此忙了十來日,尹月華順利返回了京城。
蕭琅隨即便親自登了奉國公府的門,請求奉國公能同意他在熱孝期內迎娶尹月華過門,然後夫妻一同返回涼州去。
奉國公也果如韓征所預料的那樣,沒怎麼為難蕭琅,便同意了嫁女,並將婚期就定在了臘月初,打算讓二人過了年便立時出發去涼州。
畢竟連皇上都既往不咎,一副要重用蕭琅的架勢了,他怎麼可能與皇上對著來,那不是好日子過膩味了嗎?
先前韓征被廢帝下了獄,褚庶人一副大權獨攬的架勢,奉國公還曾暗暗在心裏慶幸過,當初蕭琅要退親時,女兒堅持了下來,還進宮去服侍了太後一段時間,之後又瞞著他偷偷尋去了涼州倒不想竟都是好事,指不定,他們家真要出一位皇後了……
可隨即韓征的人便找上了他,他也再慶幸不起來,隻剩後悔與惶恐了。
等到韓征登基後,他就更是在心裏把尹月華恨了個臭死,打算等她回京後,便立時送她去家廟青燈古佛一輩子,必要時,甚至可以讓她“病故”,那她便可以不與蕭琅成親,省得白白連累家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