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問話下來慕凡和楊雲芳都有些訕訕的,他們自然用的不是什麼正經手段,說出來害怕兒子會生氣,不給他們錢就糟糕了。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怎麼說對方身體裏流的也是他倆的血,哪怕自己沒盡到什麼養育之恩,單說生恩,父母問兒子要錢不是天經地義麼?

抱著這個想法,兩人愈發理直氣壯起來。

“之前來你家的時候,你不是中途有事出去了麼,當時鑰匙就扔在茶幾上。”楊雲芳動作隱蔽地將那隻搜刮來的鐲子揣進上衣口袋,語氣依舊熱絡。“我跟你爸想著以後進城沒地兒待了來你這也方便,當時隨身帶著點塑泥,就印了個鑰匙輪廓上去,回村之後找師傅做了把。”

語氣尋常,態度坦然,似乎絲毫意識不到他們已經將慕雲生的隱私權侵犯了個徹底。

沈忱是普通出身,從社會底層到社會頂端,一路上摸爬滾打下來,各色牛鬼蛇神見識得也不少,這時卻也難免被這夫妻兩人的厚顏無恥氣的想笑。

隨身攜帶塑泥這種話也說得出口,真當別人是傻子嗎。

究竟是有多厚的臉皮才能在最初的狠心拋棄之後又轉頭麵不改色祈求原主的幫扶,甚至還秉持著如此理所應當的態度?

真以為慕雲生稀罕你家所謂的寶貴血統?

沈忱向來性子溫和,說話做事都愛留些轉圜餘地,隻要他願意,大可以讓所有人都挑不出錯,但這並不代表他在麵對徹頭徹尾的卑鄙小人時還能笑臉相向,當他收起那套名為溫柔的假麵,展露出藏在骨子裏的殺伐果決和孤注一擲時,能經得起他手段的人往往寥寥無幾。

哪怕此時求饒,他也絕不會就此收手。

最溫柔,也最無情。

“可這樣總歸不太好吧,我跟房東簽訂了協議,如果被他知道你們私下複刻了一把鑰匙,如果因此扯上官司的話該怎麼辦?”

慕雲生狀似無奈的歎了口氣,語氣中的擔憂不似作偽。

楊雲芳還沒來得及再開口,一直大大咧咧靠在沙發上吸煙的慕凡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不屑道。

“怎麼?當了個明星就開始忘本了?你這裏我們還來不得?就這破破爛爛的屋子,白送我我都看不上,能吃什麼官司?”

慕雲生聳了聳肩,對他的話不可置否。

“你小子別給我扯開話題,你媽剛跟你說的十萬塊錢你什麼時候能打給我們?你弟也老大不小了,同村裏這個年紀的小夥子不少小孩都抱了好幾個了,就你弟還孤家寡人的,我跟你媽現在每天都被人指指點點,在村裏都抬不起頭來。”

慕凡將在嘴裏叼了半天的煙屁股扔在地板上,拿腳尖隨意碾了碾,原本便不太幹淨的地板登時留下一大片灰色印記。

“你是他哥,混的又體麵,我們全家老小就指望你了,你替他的終身大事操持一下也是應該對不?”

“可我記得上個月才給你們打了五萬塊錢。”

“嗨,那點錢夠幹什麼什麼埃”慕凡一臉瞧不上的嫌棄表情。“你媽前幾天有點痛風,那些錢大半都拿去給她治病了,再加上家裏的開銷,能剩多少?”

沈忱朝前兩天痛風的楊雲芳看去,對方麵色紅潤,說話中氣十足,怎麼看怎麼不像得病的樣子。

楊雲芳到底臉皮比丈夫薄些,在沈忱似有若無的打量下有些心虛的撇過臉,不敢同他對視。

“是嗎,可我覺得媽的臉色挺好的,瞧上去倒比我還健康些,真看不出得過什麼一下要花去四五萬醫藥費的大玻”

“你小子什麼意思?”聽著慕對方不鹹不淡的回話,慕凡心裏有些惱火,將近一米八五的大個子往沈忱麵前一戳,氣勢十足。

“不就幾萬塊錢嗎你還跟我們擺起譜來了?怎麼,在城裏當了兩天明星就忘記自己從小也是山坳裏長大的農村人?現在我們老了,有求於你了,你就是這樣盡孝的?都是一家人,互相幫扶不是理所應當嗎?”

“確實是理所應當。”慕雲生瞧著比慕凡矮了半個頭,氣勢卻半點不輸,甚至周身散發出的迫人威視倒隱隱讓慕凡有些害怕起來,仿佛他才是那個弱勢者似的。

“爸,媽。我最近準備搬新家,剛好存款不太夠,不如您們借我二十萬應急吧?”

“這怎麼可能。”悶聲聽了半晌的楊雲芳一口回絕。“家裏的條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自己的吃穿用度都快規劃不清了,怎麼會有多餘的錢借給你?再說我跟你爸在地裏累死累活幹一年,那也比不上你一小時的演出費值錢,你大不了受點累,多接幾場演出,怎麼說也不至於問我們借錢不是?”

“說得好,還真是挺有理有據的,我都快被說服了。”沈忱臉上帶著淺淡的笑意,甚至還捧場十足的鼓了兩下掌。“不過剛才爸可是說過,我們都是一家人,互相幫扶是理所應當,怎麼轉眼在我需要幫助時又是另一套說法了,您二老是不拿我當一家人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