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成錦讓何能把信舉起來,湊近看了眼。
一隻鶴飛到一座山上,確切地說,是飛到一個金元寶上,被一根繩子拴著。
畫技差到極致,但也能猜出寓意。
島國有一座銀礦,在大明時期,供給世界三分之一的白銀。
礦產底蘊,豐富到令人發指。
名為石見銀礦!
張家兄弟跑到石見銀礦去了?
既然是張家兄弟的求救信,那麼……嚴成錦對著何能道:“看不懂,燒了。”
何能小跑著端來火盆,連信紙一起燒了。
翌日,大清早。
嚴成錦坐進轎子裏,到了小巷口時,看見一倭人蹲守在牆根。
倭人打量著轎子,似乎不敢過來,瞥了轎子一眼就走了。
嚴成錦從午門的偏門入宮,跟著早朝的官員人流,來到奉天殿。
黃冊清算後,弘治皇帝對戶部的算學,頗為不滿。
朝中大事,若年年請外人來清算,成何體統?
況且,他想縮短清查的年限。
“十年太長,朕想三年清算一次黃冊,作為定例。”
百官左右相互看了一眼。
清算一次,就要幾個月的時間,且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
韓文為難道:“陛下,黃冊清算頗為複雜,需幾個主簿校對清算,此外,還有請乞、軍餉、賑銀和稅賦等多項賬目,戶部實在力不從心。”
宮中修繕和藩王用度,也要清算,光靠戶部,三六五加零零七也算不過來。
並且,大明用的是珠算,遠不如計算器來得快。
嚴成錦陷入沉思,陛下的用意明顯,短期清查,防止水田再次縮減。
弘治皇帝目光灼灼望著張升:“戶部和翰苑的官員,算學一竅不通,朕覺得,問題出在禮部,禮部打算如何整飭?”
禮部掌管科舉,便是掌管大明的教育。
選拔出來的官員,竟算學還不如坊間的商賈,他當然要追問。
張升壓力大增:“臣會加強算學的教導。”
鄉試和會試,隻考三場。
首場,八股文一篇,五言八韻詩一首。
第二場,五經各一篇。
第三場,策問五道。
大明科舉,以及曆朝科舉,並不考算學。
這才導致了在朝廷的官員,算數不如坊間做買賣的商賈。
宋朝和元朝,天元術的發展繁盛,若推廣延承下來,大明或將成為世界第一數學大國。
可偏偏在明朝,遭受了斷層。
嚴成錦站在都察院隊列前,一言不發。
改製之事,需要慎言。
……
禮部值房,
張升拿起鎮紙,苦思許久,不知該如何整飭。
“國子監和天下書生,皆輕視算學,陛下真是難為本官。”
“若隻是為了清算黃冊,實在大費周章。”一個禮部主簿歎息道。
大明科舉的根本,還是八股文,是讀聖賢書。
與聖賢書無關的,都是旁門左道。
若禮部下旨,令天下書生特意學珠算,會動搖大明的讀書風氣。
所以,張升這封旨意,寫得慎之又慎,想了許久,還未落筆。
下了值,回到府上。
張升換上儒裳,坐在錦凳上,不由嗟歎幾聲。
“爹,民以食為天,先用膳,吃完再歎氣也不遲。”
張元錫眼巴巴地望著糖醋鯉魚。
老爹是禮部尚書,故講究禮節,長者不動筷,他也不能動筷子。
“爹吃不下!”
“那孩兒……還吃不吃?”
張升不管他,自顧地道:“陛下讓爹整飭算學,可算學又非科舉的學問,且該教的都教了,還能如何整飭?誒。”
“爹,謝玉的算學,也是從良鄉學來的,良鄉有理學院的院試,爹不妨問問王世伯。”張元錫常去青山藏書館會友,略知一二。
張升眼睛放出光來,連忙喊人備轎。
不多時,便到了王府。
王越從良鄉回京,聽聞張升來了,哈哈大笑從後堂走來。
“啟昭兄,平日對老夫避之不及,今日,怎麼主動上門拜訪,真是讓老夫,受寵若驚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