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想起土木堡之變。
英宗親征瓦剌失利,國力一落千丈,虜人兵臨京城,幸虧有於謙力挽狂瀾。
京營是國本,調動京營離京,極為危險。
大殿沉寂下來,大臣們相顧無言,靜靜等陛下做決策。
“韃靼和朵顏有多少兵力?”
“有五萬人,但韃靼遷徙增補極快,不能以此為準。”秦紘道。
韃靼一日,可奔襲二三百裏,這也是明軍忌憚出關的原因。
弘治皇帝知道,三邊有十萬兵馬。
但防線太長,不能集中於一處,故兵力不能以十萬算。
“陛下,不如先等安定伯的消息。”
廷議結束,大臣們散去。
蕭敬看弘治皇帝愁眉緊鎖:“陛下許久沒有微訪。
若是煩悶,奴婢可以說點宮外的趣事。”
弘治皇帝渾不在意:“你說說看。”
“嚴成錦命人監視一個書生,以此子的性子,本來沒什麼奇怪。
可這書生也姓嚴,據廠衛來報,嚴成錦似乎早就知道此人,奴婢在想……會不會,是安定伯私生在外的兒子。”
弘治皇帝麵上僵硬,片刻帶著怒意,斥聲:“安定伯為朝廷棟梁,正身律己,豈容你來誹謗!”
蕭敬跪服在地上,委屈:“奴婢起初,也不敢這般猜測,可嚴成錦真認識那人。”
弘治皇帝好奇:”安定伯的原籍是何處?“
“安定伯是江西遷來的,嚴成錦未入仕前,一直居於京城,有十餘年了,說起來與那書生是同鄉。”
嚴成錦來到正殿前,已知道蕭敬告密。
還不等弘治皇帝開口,便說道:“臣聽殿下提起,才知他是本家,不想有辱嚴氏門楣,才嚴厲一些。”
嚴嵩拉開明朝黨爭序幕,接連鬥三個人。
若他清明,或許就沒有夏言、徐階和張居正之爭了。
論他身為明中後導火索的威力,不言而喻。
蕭敬低頭暗罵,隻是嚴厲一些?
那個書生,都快被你逼出京城了,可他不敢再提。
弘治皇帝憂心延綏,很快就失去了興致,談論安定伯來。
嚴成錦站在一旁靜靜聽著。
……
良鄉,流民草棚。
嚴嵩想不到,入京竟會遭到奸人迫害,淪落至此。
本來可以賣書畫,可衙役見了他就驅逐,還沒收筆具。
錢袋中銀兩花完,住在良鄉的流民殘破草棚裏,風餐露宿。
夜裏寒冷徹骨,最重要的是,沒有燈火照明,用來讀書。
“慘無人道,蒼天真要亡我嚴嵩不成……”
鑿壁偷光,也無光可借。
周圍流民們,壓根舍不得用蠟燭和油燈。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想去順天府衙門狀告張賢,迫害讀書人。
可是,他沒有力氣,躺在草席上,餓到雙目恍惚。
十餘日,銀子都花完了。
流民夜裏會給他一口吃食,可撐不住一夜就餓了,偶爾會有一場春雨,夜裏凍得渾身顫抖,饑寒交迫。
“書生啊,你怎會淪落到這裏?”老嫗見他可憐,多問了一句。
“學生被奸臣張賢所害,才淪落到這裏,若有能登上金榜之日,必定要鏟除狗官張賢。”
老嫗麵色大變,將饅頭拍落地上:“張大人是我等流民的青天,是好官,你怎麼不知好歹,難怪會淪落成這樣,啐。”
嚴嵩一臉懵然。
那日拒絕張賢的引薦後,就遭遇了迫害,不許住店,不許借書。
連老王書坊也不賣書給他。
不是張賢所害,又是誰在害他?
門外,他罵張賢的話一傳十,十傳千,流民罵他沒良心,再也不給他送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