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王守仁還隻是名不經傳的書生。
弘治皇帝思索片刻,對內閣和六部大臣:“諸公退下吧,蕭伴伴替朕將太子押走,朕知道他在外頭。”
窗戶上的人影,就是朱厚照。
劉健幾人相視一眼:陛下想與嚴成錦獨議。
紛紛躬身作揖,退出了大殿。
蕭敬想留下聽聽,可將弘治皇帝臉色嚴肅,應了聲是,便退出去。
“殿下,別偷聽了,陛下讓奴婢帶您回東宮。”
朱厚照背負著手,看了眼蕭敬:“本宮有急事要出宮,你就不必跟著了。”
蕭敬賠笑,你是要出宮散播消息吧?
“殿下,宮中之事,萬萬不可外傳。”
朱厚照輕哼一聲,不樂意了:“放心,本宮知道分寸,不會亂說的。”
大殿中,隻剩弘治皇帝和嚴成錦兩人。
弘治皇帝看向嚴成錦,麵色如常:“你要從何處出題?”
嚴成錦仔細思索片刻:“臣出的題目,來自心學。”
霎時,弘治皇帝感受到一陣涼意。
從四肢彙入胸口,嚴成錦的回答令他十分錯愕,以至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心學是王守仁的學說,朕讓他在良鄉講學,已是寬仁。
“朝廷尊儒學為正統,其餘皆為閑書,更何況心學是否有理,還未有結論!”
嚴成錦看向弘治皇帝,遲疑:“臣有一句話,或許會衝撞諸公和聖人,不知……”
“你說!”
“內閣的劉公三人,以及六部的六位大人,代表的是儒學。
王守仁、宋景、謝丕、李兆番和汪機,代表的是心學,
陛下認為,他們哪一方,更有功於朝廷?”
王守仁屢次替朝廷征戰,平定戰亂。
宋景不必說,火器和良鄉皆出自他之手,大明的商業得以興盛,與他有莫大的關係。
汪機更不必說,救太後和朕有功……
而劉健和謝遷等老臣,為治理天下,立下功勞無數。
就猶如左膀和右臂,他評不出好壞來。
可弘治皇帝想不明白:“宋景等人,與心學有何關係?“
“王守仁的心學,正是從宋景等人身上,所悟出的道理,知與行合一。
臣不是質疑朱學,隻是,該如何格物?或許,隻有朱子自己才知道。
沒有具體方法流傳於後世,後人就不能效仿,那麼聖人的真理,便隻有朱子自己知道。
而心學不同,知和行合一,這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事。”
“隻是此事,還請陛下保密,臣怕百官會……”
弘治皇帝沉默不語。
此時,大殿外,李東陽幾個大臣還未離去,心急如焚。
科舉試題,不從四書五經中出,要從哪裏出,非得等這小子出來,問個究竟。
良鄉,官道上,
一匹棗紅色快馬飛馳,朱厚照興高采烈地拍著馬屁,直奔良鄉藏書閣。
衙役知他身份不簡單,將馬牽到馬廄裏。
藏書閣裏的書生少了些,卻依舊還有許多人。
“本秀才有消息,秋闈有兩道策題,不考聖人的學問。”
大堂中一片嘩然。
四書五經考了近百年,突然不考了?
質疑朱厚照的聲音四起。
朝廷剛才發出邸報,今年的秋闈考題,不會太難,怎麼又變了?
楊慎知道朱厚照的身份,忙問:“小朱秀才,從何處得到的消息?”
“那人的姓名,不能透露,爾等若不信,會吃大虧,本秀才手上有講義,你們要不要?”朱厚照笑問。
“楊兄,莫要信他,他就是想騙銀子。”
楊慎知道朱厚照是太子,搖頭:“小朱秀才與嚴大人相熟,他所言,應當是真的。”
與嚴成錦相熟?
書生們呆若木雞。
十年寒窗苦讀儒學,突然告訴我等不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