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浮笙做夢都想殺了衛青伊為寒門報仇,也想讓他嚐一嚐自己曾經承受過的苦。可她也太清楚了,這個男人不會這麼容易認輸,何況對手還是橈霽月,按照他的性格,哪怕是流幹了最後一滴血,也絕不會向他低頭的。
他現在這樣說,究竟有什麼用意?
半個月的時間,雖然足夠各路勤王之師到達京都,但那個時候局勢已定,失去民心的他要靠什麼來翻盤?
見她蹙眉思量,衛青伊的臉再往前湊了湊,兩人的呼吸都彙合在一處。他故意將聲音壓低,沉沉地道:“還是說,你怕這半個月的時間,會忍不住原諒我?”
“衛青伊!”寒浮笙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憤怒,“我寒家滿門上下一百多條人命,在你眼裏就真的無足輕重嗎?事到如今,你連一點懺悔的意思都沒有?”她說著話,已經起身憤然離去,臨到了門邊,她又停了下來。
她撫了撫臂彎裏的古琴,眸中暈出一片冰涼,“衛青伊,從前我喜歡你,是我錯了。你知道我的性格,同樣的錯誤不會犯兩次。”
衛青伊循著冰冷的聲音望了過去,消瘦的身影逆光而站,鋪進屋子裏的影子被拉的那樣長,也那樣孤寂冷漠。
他低眉苦笑道:“我隻是想,彌補一下對你的虧欠。這半個月的時間,你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哪怕是要我去死,我也絕不會有異議。”
他的聲音何等的溫柔,就似春風暖暖,沁人心脾。可飄進寒浮笙耳中,卻隻剩下了透骨的恨與怨。
她轉頭看了一眼屋子裏的男人,目光定在了他那一身紅衣上,忽然咧嘴一笑:“既然這樣,你就用這半個月好好贖罪吧。”
衛青伊眉頭一展,卻見寒浮笙已經出門遠去。他愣了許久,抬頭看了看四周,忽然覺得好冷,不由自主地攏了攏雙臂。
六月的天已經相當熱了,橈霽月的臉上也沁出一層薄薄的汗,原本與他一起等著的崔顥因受不了暑熱,早早地避入了不遠處樹蔭下的馬車內。他卻隻是抬起薄袖拭去額頭的汗,目光灼灼地盯著城門的方向。
直到看到寒浮笙出來,緊皺的眉頭才稍稍舒展,迎了上去,“衛青伊沒有為難你吧?”
寒浮笙搖了搖頭,勉強一笑,隻說:“回去再說。”
馬車十分寬敞,三人坐在其間不覺擁擠。寒浮笙撩一直看著窗外,滿山翠黛快速從眼前閃過,她的腦海中卻飄出了衛青伊的聲音。
他欺她辱她,逼死了母親,滅了寒門……她本該將他千刀萬剮,可他卻說他要懺悔?無論他做什麼,母親還能回來嗎?寒家上下上百條人命,還能回來嗎?
一想到這裏,她飄忽的眼眸忽然堅定下來,寒光悠悠地閃過,輕聲說道:“衛青伊打算投降。”
橈霽月與崔顥都愣住了,後者先反應過來,哈哈大笑了一回,然後才認真地問:“條件呢?”
寒浮笙淡淡地說道:“咱們不能濫殺無辜,也不能殺他。”
崔顥再次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比剛才更高的笑聲:“想不到這小子竟是個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