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碎片一時之間如同一場暴雪中的雪花,任由寒風席卷著,鋪天蓋地地朝她襲來。身旁的一切好似都在旋轉,所有的過往有如洪水猛獸那般獰笑著,然後慢慢地將她拉至望不見底的深淵。
模糊的視線中,蘭昭依稀看到兩三個著黑衣的人從不同的地方奔來。她眩暈得厲害,向後倒去,卻在這時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穩穩地扶住了。
“是你?”
一襲白衣的少年公子,衣服上還有一絲千步香香氣。
她在白塵的臂彎中站穩身子,環視周圍,看到三四個黑衣人已倒在地上。
蘭昭回頭看那個光頭胖子。
“他,死了嗎?”她緩過神來,聲音有些發顫。
白塵伸手去摸那人的頸部,道:“未死。小昭,你先轉過頭去。”
語畢,便了結了那人性命。
蘭昭不解地望著他。
白塵解釋道:“他活不成了,不如死了痛快。”
多年以後,她回憶起這一天,覺得或許,這是最慈悲的死法。
蘭昭問:“你如何知道我在此地?”
白塵道:“昨夜有人到驛館報信。我連夜趕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是那兩個孩子。
果真善惡有報。隻是不知道他們又流浪到了何方。
兩人行到客棧正門,蘭昭白塵擒了店裏剩下的兩個夥計,逼問出了黑心掌櫃的下落,才又將幾人交給了官差。
隻是那匹白色的老馬,離開它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在十幾個孤獨的日夜相伴之後,永遠倒下了。
沒過多久,便有車夫不緊不慢地趕著馬車靠近。白塵先上,又伸手扶她,蘭昭輕輕地挽住他手臂,邁步上去,和他並肩而坐。她一夜未眠,此時白塵就在她的右邊,讓她感到彌足珍貴的安心。兩人聊了幾句,她靠著他的肩膀,進入到了睡夢之中。
醒來時已經到了金陵。
白塵才要抱她進到自家宅院。她便醒了。
“這成何體統啊,萬一叫你家裏人看了去。你快放我下來。”
白塵笑笑,將她輕輕放下。
庭院中的翠竹折射著落日的餘暉。有點曲徑通幽的意思,竟走了好一會兒。
“你家園子這麼大?”蘭昭疑惑。
隻聽說白落青劍法超群,無人能出其右。沒想到,他還有這般大的家業。
“久仰令堂大名,想不到如今有幸可以親眼目睹……”
“我一個人住。”
蘭昭原本還要讚美,但是白塵打斷了她。
不過,她心中的緊張和拘謹頓時也散去了大半。
“你知道我在客棧的時候……”
“怎麼了?”
白塵見她說到一半不說了,便問道。
蘭昭原想說出自己想起的事情,看到白塵院中站著幾個背著箭筒表情嚴肅的護衛,怯怯地問道:“你府上,怎麼有這麼多護院?”
白塵苦笑一下,道:“不必理會他們。”
名義上是護院,不過是來監視他的眼線。正是如此關鍵的時候,白塵連夜出城,還是引來了懷疑。
白塵帶她到正廳坐下,丫鬟很快送來茶飲。
蘭昭看著房內陳設,若有所思。
“正門要過鬧市,怕吵到你休息。這才從旁邊進來。”白塵解釋道。
“無妨。”蘭昭道。
短短一日,她經曆了太多。
三年前中秋的場景,一幕一幕如同針刺一般讓她心痛不已。她緊緊拉著妹妹的手,她抱著侍衛還有溫度的屍體,她拿起劍,刺向那個黑衣人。
雲傾山上師兄妹之間三年的溫情還有師父的慈愛是那般真實。
可是為何他們隱瞞了一切?
不知如今父親、娘親、哥哥還有姨娘,他們過得怎樣?
她很想對白塵訴說,又不知從何說起。雖然她並不知道這個讓她喜歡的少年,究竟是各種身份。
她總覺得白塵的神情,相比從前,好似多了幾分穩重和憂鬱。
蘭昭喝了口茶,舔舔嘴唇,問白塵道:
“他們的武功,比你還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