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過後,柳兆衡已然做出了選擇,笑臉對杜重瑕道:“師父,是弟子不對,沒有好好地向您老人家介紹,這位柳暮深便是我的授業恩師,多年來把我養在身邊將我悉心栽培,對我而言恩同再造。如今,機緣巧合,恩師與我重逢,我們自然有很多話要說,都怪我太過歡喜忘記和你辭行了,正好我們在這裏遇上,不如,你就讓我先和恩師走吧,往後我得空了再回來報答你對我的恩情!”
杜重瑕被她這話噎住,一時竟有些哽咽,想來孩子對自己和那所謂的“恩師”,孰輕孰重,她是分得清楚呀!
唐嘉山見他情緒上一時有些激動,擔心他衝動之餘說出些嚇到孩子的話,便替他回道:“兆衡呀,同為師父,你那位師父對你教養甚深,你對他看重了些,我們都能理解。可這位師父也是對你關愛至深的呀,再加上你這些同門,我們這些叔伯,哪個不是對你悉心嗬護著,你都是知道的呀!既然大家都對你有情有義,也都是對你而言相當要緊的人,不如,你和你的那位師父,你們就一起留下來吧,樞機庫那麼大,我們新暇派也多的是地方,你們樂意住哪裏都行。你看,你兩位師父剛才過了一掌,興許彼此都傷著了,要不我們先療傷再說,你這孩子不是也受了重傷嗎?別的事可以從長計議,可養傷的事耽擱不得……”
柳兆衡客氣道:“多謝唐師伯,我恩師是世外高人,這點傷不妨事,恩師也自有辦法救我,我們就此別過……”
眼看她說完就要帶人走,唐嘉山把話說得那樣委曲求全了都穩不住她,杜重瑕怒吼道:“什麼恩師不恩師的,我是你爹!”
眾人聞言皆是大驚,有的驚訝柳兆衡竟是他女兒,有的則驚訝他竟然這時候承認,當然,其中最震驚的要數柳兆衡。
沒想到他居然知道!
他什麼時候發現的,自己一直掩飾得很好呀……
柳兆衡納悶歸納悶,但他在這時候認下自己……
對他而言,真不是個好時候,本來不想以此脅迫他的,但他自己認了她了,那好吧……
你若是我師父,姑且是能戰勝我,既然你是我爹,那你就永遠贏不了我了!
以你對我的愧疚和惦念,你如何能是我的對手!
心中一笑,柳兆衡臉色瞬間淒然:“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是我的?”
杜重瑕見她這表情,當下也是含淚:“自從聽到阿全說起,他們遇到個天賦極高的孩子,那時,我就感覺到了,是我的小輕舟回來了。”
柳兆衡道:“嗬,原來那時候就……”
哎,那你怎麼不早點跳出來認我!要是你一早跳出來,我何苦跟著商繁胥受了這麼磨練……息夫人玉簪早該拿到手了!
興許,他也是如同師父一樣,有著折騰人的想法……
所謂要曆經千錘百煉,才能擔當重任,成就大業……
哎,他們一定都是這樣想的,讓她承受這些都是為了她好,就算現在她很痛苦,但以後一定會感謝他們的……
雖然知道他們有著這樣“為她好”的想法,但為了達到效果,柳兆衡還是十分苦情道:“你為什麼不那時候就認我,非得讓我受一身傷到了樞機庫,讓我做你弟子帶傷參加多場比武,告訴我這世上不會有真心替我打算的人叫我事事要靠自己,在我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你告訴我你是我爹!”
杜重瑕直聽得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對她確實無限愧疚:“為父都是為了你好,一切都安排好的,盡管看似凶險,不會讓你有事的……”
柳兆衡能看出他的動容,但效果還不夠,她更悲涼道:“為了我好?你們一個二個都說安排好了,說我不會有事的,可事實上,傷都在我身上,你們什麼也感覺不到!”
“不,我是心疼你的,兆衡……”這話是商繁胥在回答,卻不等柳兆衡回應什麼,杜重瑕已嫌他插了自己的話,把他一掌推開了,接著就激動地對柳兆衡道:“爹是心疼你的,小輕舟,回到爹這裏來吧!”
在聽見這話時,柳暮深將柳兆衡的手腕扣住了。柳兆衡想,大概,師父這時是既想看她如何拒絕杜重瑕叫杜重瑕傷心,又擔心她被杜重瑕說動了會棄自己而去……
這看似矛盾別扭的心態,毫不猶豫地隻會指向兩個對立的結果:如果她反戈相向,則立馬被師父一掌震斷心脈,就算對麵的杜重暇再厲害,也斷然將她救不回來;如果她立場堅決,則被會師父以死相護,雖然對麵人多勢眾,但在他死之前絕不會讓她落到杜重瑕手裏,就算最後力戰而亡,他也決計要讓她和杜重瑕反目成仇!
好狠毒的心啊師父,你知道的呀,若你一死,這世上能保我性命的幾乎就沒有人了,到時候即便我與杜重瑕不計前嫌的和好了,我的時日不多,也沒幾天好日子過呀!縱然有飛仙劍在,有娘親出手相救,但至此便會和全族人對立,與族兄為敵,這才是叫日子過得她生不如死!
師父報以這樣矛盾卻又想看好戲的心態,不攔著她,由著她言語決絕將杜重瑕傷透,等一下杜重瑕被她傷得心智失常了,必然會衝過來與師父一戰,這樣一戰,師父如何能全身而退?
可她萬萬不能讓師父受什麼嚴重的傷啊,否則他與杜重瑕惡戰後自顧不暇,如何會費心來為她療傷,就算是肯為她費心,可心有餘而力不足,終究落得個無可奈何,一旦任她沉睡過去,一睡不醒幾乎已成定局!
有了這般判斷後,柳兆衡對杜重瑕道:“爹,如果你攔著我們走,是害怕我不認你,我現在就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