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諒一拳重重打在茶幾上,不過那茶杯卻隻是輕輕地跳起來了下,倒是他的手青黑了一塊,尚諒怒道:“漲五錢也是比那市價超過兩錢了,倒還不如那廖老三公道了。”

魏老五道:“四爺,我看今年廖三爺那恐怕漲得更厲害了,不信您派身邊的人去打聽打聽。”

尚諒點點頭,忙命自己的貼身書童出去打探一番,隻他在盛怒之中,卻沒注意那小書童出門時還同那魏老五擠眉笑了笑。

待尚諒聽說那廖三爺果真漲價漲得更厲害時,心裏才舒坦了一些,隻是他萬分不願自己少了贏利,便尋摸著如何減去開銷,便跑到緞莊裏同夥計們說:“今年布料價格漲得太過厲害了,我們也沒剩幾分贏利了,不如大夥兒吃吃苦,先少三分工錢,熬過今年吧。”

夥計們自然不幹,掌櫃們隻得去同尚諒說,尚諒卻擺擺手,也擺出一副愁苦狀。那些掌櫃便去尋那魏老五說,請了他一頓好酒,魏老五三杯酒下肚,便道:“我也覺得四爺克扣你們工錢不對,你們掌櫃的既要看帳又要管夥計,很是辛苦。我會去同四爺說說,不減你們的。”

也不知魏老五和尚諒究竟說了什麼,第二日尚諒倒果真宣布掌櫃的工錢不減,隻減夥計的。這裏頭有些人原先是賣身尚府的,簽了死契的,隻得搖搖頭,咬牙堅持下去,那些簽了活契的,心思便活絡了起來,聽說那尚二爺的緞莊又要再招人了,那邊又有紅利工錢又高。

年關一過,這些人便都請辭不做,紛紛投到尚二爺的緞莊裏去了,這把尚四爺氣得不輕。重新招夥計,便說隻要那賣死契的,可這如今,極少有男子願意來緞莊簽死契,尤其這尚四爺的緞莊開始走下坡路,明眼人都看在眼裏。除開實在家貧無依的流浪兒,來逃荒的操著鄉音的外地人,還有那來曆不明的,這些人中有興許有老實肯幹的,卻極少有那相貌中正為人機靈的,做夥計的憑著的便是那一張如百靈鳥般的巧嘴。笨手笨腳的杵在那,隻會惹人生厭。況尚諒又一味想著省工錢,那些人便是見客人來了,自也是愛理不理。

而尚二爺那邊的夥計,如今都已經換上嶄嶄新的衣服,知道的是尚二爺緞莊的夥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的小掌櫃呢,他又選相貌好、口才好的,還按賣出多少給紅利,夥計都這般精神體麵,那些官太太官小姐自然還來。原先她們是覺得那東柳巷繁華,店又多,可如今人們來選綢緞,卻寧願多走上一段路,來鐵匠巷的緞莊。

正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尚諒的綢緞莊竟然被城東的大財主李家大老爺告到了杜知府那,杜知府和尚府畢竟算是至交,便也沒升堂,隻安頓好李老爺,急急忙忙將尚諒喚了來。可尚諒前三夜都連著在那金翠閣喝花酒,此時雖日曬三竿,卻還睡得昏昏沉沉,聽說杜知府找他,才無奈地爬起身來,嘴裏罵罵咧咧。

他見杜知府和那李老爺都坐在那喝茶,似也沒什麼大事,心裏便有些微惱,睡眼惺忪地望著杜知府,問道:“不知知府大人尋在下有何事。”

杜知府見他一身酒氣,便有些不滿,隻將那李老爺的狀紙扔給了他,尚諒看了看狀紙,揉了揉眼睛,方不可置信地道:“杜知府,絕無此事啊,在下做生意向來公道,尚家緞鋪也是老字號了。”

那李老爺便冷哼一聲,道:“尚家緞鋪自然是老字號,可誰都知道尚家分家了,如今人都說城西那邊才是真正的尚家緞莊呢。”

“胡說,我才是尚家的嫡子。”這是尚諒心尖的頭等事,一說就怒,他又有些酒勁,便大聲了起來,但見杜知府咳嗽了兩聲,才知自己失禮了,但他又想自己是定遠侯家的嫡子,中過進士,以前還做過翰林,論身份也未必遜於他杜知府,更比這以暴發戶著稱的李家清貴上不少,又何須低頭,便也隻是閉上了嘴,冷著一張臉,再細看起那狀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