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環境確實潮濕陰暗,身旁的囚犯啊啊打滾一晚上聲響不斷,似是不太適應,又像是故意折騰。
但是一身純白幹淨的江淺仍舊安安靜靜的閉著眼睛,若非她均勻的呼吸淺淺吟唱,都讓人覺得她早已成風歸去。
天將亮。
咕嚕軸轉動的聲音由遠拉近。
她一向淺眠,聲音得隔得老遠她便是耳朵微動,眼睛也緩緩睜開,戲謔道:“今兒個什麼風竟把百裏公子給吹來了,還是說在這兒呆了幾日公子頗有些流連忘返想要故地重遊?”
身旁的囚犯眼睛一亮,嗚嗚的抬起頭,像是想得到幾分關注。
江淺餘光輕輕一掃,她瑟縮一下將臉連帶著身子一起埋入稻草中。
可惜百裏枕雪注意力近乎全給了江淺,他僅草草掃了身旁一眼又回到江淺身上。
見她席地而坐,神態一如往故,身處地牢卻如身處閨房一般淡然,眼中濃濃的探究揮之不去:“江小姐做錯了事,江門主關了小姐一宿又特地讓我來請江小姐,江小姐覺得這件事可是合理?”
長袖掃過石塌,她打坐一般的姿勢抬頭望他:“既然百裏公子都能讓小女子從禁足變為關押,還有何事不合理?”
百裏枕雪聞言盯了江淺小半晌,江淺毫不畏懼輕笑直視他的眼眸。
一個平靜到底麵都無波無瀾,一個平靜下風起雲湧。
他忽然玩味笑道:“希望江小姐稍後也能保持這般的平常心。”
她一撫長擺緩緩站了起來,長身而立:“自然。”
“看來江小姐早已有了應對之策,還是說無知者無畏。也是,喬家是大戶人家,若是是大公子被你害死,二公子依舊能看上江二小姐,還是江二小姐的福氣。”
江淺眉眼帶笑:“若是抓我治罪給旁人一個交代是福氣,這福氣給公子你要是不要?”
他指尖掛著鑰匙,邊開著邊意有所指道:“姑娘神通,隻怕是其他吧。”
江淺推開牢門,跟在他身後:“那公子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
轉動的咕嚕軸咕嚕咕嚕,夾雜著他泛著冷意的話:“江小姐說笑了,小姐的惡毒心計遠勝常人。在下時時刻刻提心吊膽隻因怕自己低估了小姐,您又何必自謙。”
江淺見他那股偽君子的溫柔勁,在她麵前裝都不屑裝一下,露出了刻薄毒舌的模樣,一時有些乍舌。
她安靜了許久,才道:“若是百裏公子有且僅有一把刀。此刀與別刀不同,不磨則不快,磨則容易使刃壞,現有一磨刀石,公子是選擇磨還是不磨?”
百裏枕雪一頓,思索半晌:“若是我……關看磨刀石好壞。磨刀石下乘傷刀傷石,磨刀石上乘煉刀利刃。前者不如不磨,後者不得不磨。”
江淺眼瀲微勾,桃花風情萬種:“百裏公子的見解倒是獨特。”
百裏枕雪不語。
順著蜿蜒曲折的小路,撥開竹林翠色來到竹見閣,大門敞開著。
還未見其人便先聞其聲。
“江老兄,昨日你說我們趕路太累先休息一晚,今日再談。已經到了今日,小兒喬鬆究竟在哪兒?”
“喬老弟,你先坐,此事讓我們重頭說起……”
“不必!你且告訴我,我兒喬鬆在何處,究竟是死是活……江老兄你直說便是。老夫、老夫承受得住……”
雖是這樣說,但是他恨得磨牙的聲音,江淺在門外都能聽見。
江遠歎了口氣,瞄見門外一道白影,他嚴肅了表情:“此事究竟如何,還是讓我那個不孝女親自跟你說吧……江淺,還不過來跪下。”
聞聲,一臉皺紋的老頭捋了捋胡須,渾濁的老眼望向了她。
江淺跟著前麵的百裏枕雪,款款而來,走路慢慢悠悠,聽他這樣說,目帶疑惑:“說什麼呀?”
江遠故作發怒,剁了剁腳,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還能說什麼。說一說你對你喬表哥做了些什麼!”
“喬表哥?我什麼也沒做呀。”她脆生生道。
喬振文遠看著這個雲淡風輕卻目光純真的小姑娘,打量著摸了摸胡子:“你便是江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