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荷塘(1 / 3)

許蘅衣睡得很沉,卻睡得並不安穩,她在洪水一樣洶湧激烈的夢境裏不住地掙紮呼救,但沒人回應,更沒人出現。

在滾滾洪流中,那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受,像極了前世那一段時間的她。

那時,她天天倚著窗,木然地望著院中的那棵海棠,光禿禿的樹上還剩最後一片將落未落的樹葉。

很多日前,她就是這般望著那片葉子,在心裏暗暗想:等這片樹葉落了,她就逃跑,無論生死。

可她一直等到了今日,風愈來愈烈,天愈來愈冷,那片孤零零的葉依舊留在樹上,牢固地近乎可怕。

就像他一樣可怕……

為了防她自盡,她身邊既沒有能夠懸梁的布帛,也沒有能夠吞下的金飾,甚至連牆壁門窗桌椅床凳都覆上了厚厚的毛氈。她目力所及處,沒有任何尖銳硬實的物件。

其實,在她第一次試圖咬舌自盡卻未遂時,就打消了尋死的念頭。

因為他對她說:“公主若死了,我會昭告天下,以我魏家婦的身份,將公主風光大葬。”

她整張臉都是淚,卻依舊啐了他一口:“做夢。”

他反而大笑:“如此甚好,公主定要活得比我長久。”

他不許她死,但他沒說她不能逃。

但她如何逃?

自從她住進這裏後,即便從未出過門,她也猜得到外頭定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連隻蒼蠅飛出去都會被攔下來盤問,何況是她這個大活人。

就在她凝眸深思如何逃跑時,耳廓旁垂落的幾縷發絲微動,緊接著傳來令人心驚的聲音:“公主在看什麼?”

她瑟縮了一下,沒有回頭,更沒有理他。

身後的人也沒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

突然,她感覺自己的耳垂被輕柔地蹭了蹭,還不等她閃身躲開,就驚聞一道霹靂聲:“你我成婚吧。”

她的腦中轟然,整個人靠在窗框上僵了許久,才盡量平靜地一字一頓道:“我已為人婦。”

他笑了,然後遞給她一封薄薄的信函和一個小小的木匣:“和離書和……公主不妨猜猜,這小匣子裏裝的是什麼。”

“和離?!”她不敢置信地回轉過身,一把將信函搶過來撕開。信函裏隻有一張薄紙,紙上是幾行潦草但又熟悉入骨的筆跡,內容卻極其的陌生和刺眼。

“不……不……他怎麼會與我和離……”她將那張紙扔在地上,抓起他的衣襟,尖利地叫喊出聲,“不,你騙我!柳愈人呢?你讓我見他,我要見他!我要他當著我的麵親口說與我和離!”

“他不想見你,”他靠近她,嘴角帶著殘忍的笑,“公主再看看這裏頭是何物,就知道他為什麼不想見你了。”

她愣愣地看著那不過巴掌長寬的木匣,往後退了一步不敢接,卻被他強硬地塞進手裏。

“看看。”他不由分說地抓住她的手,打開匣子,露出裏頭血肉模糊的一團物什。

等她遲鈍地反應過來這團血肉是何物後,臉色瞬間刷白,尖叫著推開他,踉蹌幾步後跌倒在地上,掩麵哭泣。

“我聽聞公主成婚半年,卻不曾與駙馬行過敦倫之禮,因而命人從駙馬身上取來此物,請公主一觀。”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哭得聲嘶力竭的她,宛如立於雲端的神祇,無情地宣判著她的罪行。

“下月初七是個吉日,宜嫁娶。公主意下如何?”

她仿佛什麼都沒有聽見,隻是一味地伏在地上哭泣。直到她將淚哭幹了,嗓子哭啞了,溺水般大口大口地呼吸,才艱難地抑製住。她抬起婆娑淚眼,啞聲問道:“他……柳愈他……還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