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次錦富劣質家具公開公開銷毀後,好象藍天裏飄翔著的不是白雲而是天使的衣袂。天使也略諳市場規律裏的微妙,它沒有在天平的托盤裏放錯法碼,但錦富家具銷量在二十多天的囁嚅滯足後開始趨升,輿論界也隨天使的旨意傳來一致好評。被聘為總工的柳傳偉幫錦富解決了技術管理上的漏洞。這倒使章凡更覺有時是自己是坐在一艘順風舟上前行,努力固不可少,幸運才是治世法寶,有人說幸運還叫機遇。章凡覺得幸運的人和機遇是並肩同足的兄弟,你得意識到它,你得和它同進退。當機遇是一條直線的時候你也能放下神經偷懶。在機遇彎曲即逝的時候你毫不猶豫地拉緊它的手,所以不管經受了多少曲折你還和機遇同在。而現在潛意裏告訴他,麵前的道路直線的成分多於曲折的性質。利用這一契機他這當然不會酣眠小睡,而是想到了他的斯洛克家具設計理念。
錦富家具的異軍突起使一些本市家具同業已如梗在喉,屈誌難飛。隨著國內訂單的下滑和寥落,以日企玲曼為首的八家家具實業,在經過一番用智鋪謀的商業整合後組建了家具同盟公司。如此一來,那些失去的產業市場失而複拾,生產成本和銷售渠道上也頗為靈活。有形無形之中,錦富的生產活動和經營狀況,似被一團製裁陰雲所覆挾。錦富雖因推出了新式家具上市拓寬了市場,但龐大的市場需求和多變性,也使鄭尤妮看不到錦富的長足優勢在哪裏。目前的銷量和訂單隻是拉貨的毛驢額前吊著一束青草。它隻能維持走到下一個陡坡前的一段平路。“車到山前必有路”是給那些習慣守株待兔的人講的,可往往就在那段上坡路上,競爭對手會風雲而至,爬到坡頂的強驢存活下來的時候往往是其它毛驢力竭而歿的時刻。
國外的訂單雖勢頭不減。但如果不能有效打開國內銷售渠道的關鍵瓶頸,對她來說是可能會是不幸的。不幸在於:目前主要出口的周邊及西方國家,既使錦富以口碑獲得了續約和優勢,卻因中美QNSGBZ問題及貿易逆差不能達成共識。雙邊在關稅問題上施行了侵消與反侵消,製裁與反製裁。錦富這個依籟出口的實業波及震蕩。偏逢油價暴漲,工資和勞務中介費提升,章凡給鄭尤妮提交的銷售額和收支平衡表上顯突出來,兩個月後的營銷虛擬走勢圖上也不容樂觀地有回落跡象;曾經的她,一個哈佛財經高才生在大陸這塊彈丸之地摸爬滾打了四年之久,居然還無法引領軍家具產業乘風破浪騫旗斬將,就算別人沒有閑暇來懷疑她的魄力和能力,而她不能不在心裏拷問自己:換一個人在我的位置上,會比我強嗎?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章凡給她的答複是:目前錦富生產技術運營管理上,在現有的水準上,都處於較理想運行狀態,不可能在短期內作出大踏步的升級躍位。商業定位、運行體製跟八大家具聯盟集團競爭已不能同日而語。說白了——錦富沒有優勢可言。依目前的態勢暫無潛能可挖掘。唯短時間內維持現狀。
一幢鄭尤妮新近購買的海濱別墅內,高廣的玻璃門窗會是人和人把握心靈之光的協奏曲,精致酒櫃裏的擺呈會是點綴男、女主人公產生美麗向往驅走暗霾的火把。無聲協奏曲和無形火把裏已很自信的章凡超雅致的舉起漏鬥形的酒杯朝雅致女人的杯子送去,耳廓裏傳來他預料中的一聲脆響:“謝謝總經理的薪水,並替那套住房有了男主人而謝謝你,當然,還有鄭總為我留出的工作機會。”他感覺麵前高不可攀的女人是有意為了接近他而鳧媚可人地把主人的花環戴到他的胸前。這使他驕傲成了國王,有時候反而乞丐做國王更合傳奇的口味。老早他就能猜想到,眼前的這個不同凡響的女人注定是個渴求傳奇的女人。所以話裏話外洋溢著輕鬆和幽默。
“不,不。我應該把謝字放在你的前麵才對,你忘了我早就許諾給你的條件。對錦富的精英而言,這一天姍姍來遲了。”從一個棋局跨入另一個棋局的鄭尤妮怎能忘卻這個給錦富以活力的馬前卒。她隱隱地預感到某一天的將來他的興衰榮辱會和錦富連結在一線,以至於不會懷疑她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麼會產生反感。接著會發生什麼,那是她的需要,跟他無關。
“B市的富潔說明了一切,一切說明鄭總是個很高超的人,很高的超人!跟著超人,是我的榮幸。”
“B市有B市的特點,我們把家具投轉到B市的思路是正確的。而T市的錦富不同,我們無法在體製和根本上把錦富建造成為一個像富潔那樣的優型戰機。隻能讓它像火車一樣的奔走於崇山峻嶺中。但取得這樣的成績已屬不易了。”其實她隻是不想把他的勇氣驟減,錦富的成績於他於她而言,充其量隻達預期的五成。
“尤妮姐喝我最近學著調試的雞尾酒味道如何?要不要加點冰?”章凡似乎並沒聽到她在說什麼,也無所謂勇氣的盛哀。他看來最近把心思全用在調製紅酒上了。
“嗯,除了濃香,還有一股淡雅的澀味。你這次進步最大的就是把金酒和朗姆酒以合適比例混合在了一起,但朗姆酒的比例算小。因為,因為——好像你對我很了解似的,因為你知道我不喜歡太烈的,又不喜歡太甜的。隻是這種澀澀的味道我沒嚐出來,望不吝賜教。”
“那麼,就是說我通過了你第一關考試,還將了你一軍?我可以告訴你。它是拿半熟的青蘋果和半熟的橘子汁混榨而成。你知道,半熟的蘋果除了澀,還不具備蘋果特有的風味。為了這個效果我還跑步一趟果藝園。”章凡確信某種自以為是的得意也會是博取女人歡心的紅酒。
“別太得意,因為你忘了我不喜歡它的棕綠色,我喜歡的是橙綠色。橙綠色可以讓我的頭腦清澈,可以讓我的右腦活動起來。我的廠長大人。”看來鄭尤妮也得意著,因為此時她也習慣性地把左手拤在腰間,得意中還拿稍稍在前的右腳尖叩著地麵。但維護的時間隻有七、八秒鍾,否則她會為如此粗俗不堪的造型而自殺的。
“鄭姐,不,鄭董事把我叫來,不光是為了味嚐這迥異的異域飲料酒吧?我怎麼從這彌漫出的酒香裏,聞出了八比一的味道。”章凡機靈地回答,讓這幢沸情蕩氣的豪宅更具譎魅之氣。
“還是你了解我的心事,但今天不談它。這幾天晚上一直睡不好覺,隻想讓你來陪我聊聊天。解解悶,打發打發時光。心情好了,再想起那道不等式就不會頭疼了。”
“哦?比如,還是假如吧,假如結果隻有兩種:八小於一!或八等於一。當然相等的情況是微乎其微的。那麼說來‘八小於一’才是正解了。”
“小於一,為啥不是‘八大於一’?你的這一見地遠勝杯中之物的味道,隻是這道不等式解法令我頭疼。”她看到旁邊的章凡有些戲謔之意,好象目前她的淡淡的憂慮還隻會作為一種負累拖住今後的工作。到不如什麼也不想的好。於是一個浪漫的計劃在美妙中產生:“喝了這杯酒,陪我到泳池怎樣?”
“我不識水性。”
“不會就對了,淹死的都是會水的。噢,我想起來了,還記得坐筱雯的車救落水者那次嗎?有趣。”說完,在睡袍裏煜煜生輝在高腳杯水影裏晃蕩的離開的女人丟給他一地笑靨,下樓而去。
換好泳衣後章凡略顯生疏地坐在泳池邊,一麵衝粼粼撼波的水麵點頭:“我就坐在這裏陪你。那次跳水救人也不會水,但救人是真的。可打那兒後我更怕水了。”
“大潮大浪都淹不死的章凡會怕我這淺淺的池水,你沒有想過再給自己一個理由:假如我是個溺水的女子。”章凡還在木訥地笑,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尤妮會是弱女子?一個才貌絕倫,情商智商超乎同類的掃眉女子?鄭尤妮一個杏雨梨雲地嫚視過來:“你知道自己呆在那兒像什麼——一隻不敢沾水的鴨子。”章凡雖然還木訥著,可臉上發燒起來,
靈靈笑著的女人魚兒似遊到他的下麵,握住他的一隻腳灌力一拽。猝不及防的章凡像隻驚亂的兔子掉進水中,給鄭尤妮輕舒雙臂在水中托起,看著章凡驚魂初定地把吸在嗓子裏的水誤咽進去而咳嗽的鄭尤妮,向他道歉:“對不起,我讓你成為落水者,也不該把你喻作鴨子,咯咯,不過你現在不是頂好的嘛。水麵僅沒過你的肩頭。有什麼可怕?”
曾經在章凡的眼裏,瑩恣嬌膚的鄭尤妮一直是一個美得叫人發抖的上司。美麗得高高在上的那種。她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件頂級傾城的藝術品。她美得不敢讓人直視。他接受翁筱雯是個女人,因為翁筱雯曾把包函在女人骨子的裏的東西全都給了他,這讓他的習慣於活在她的氣息和慣性裏。他習慣於把翁筱雯同一切女人比較。秀秀原本是他的初戀,相較之下隻能落單在筱雯的身後。因為他和筱雯已有肌膚之親。因為他現在所爭取一切幾乎也是因為遇到了她。
但這天搖地晃間,她荷槍實彈的一個出水芙蓉綻開在唾手可得之囿,感覺真像煮在開水中兵兵球。幸福是什麼,幸福有多厚,幸福有多長?幸福是一扇大大的門,它大得光知道它是一扇大門。在遇到翁筱雯時一扇幸福的大門閎閎然為他而開,那時他暗暗地慶幸自己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此後就固執地認為幸福不過如此,天曉得那幸福越來越讓他神奇而神往,在鄭尤妮一天天一點點向他靠近之後。那是鄭尤妮為他帶來的另一扇觸手而及的幸福之門。它比之前的幸福之門要美妙過萬倍。他貼切地感受到了它的存在。隻要他肯探身走過去。看來幸福可以讓人猶豫,但不會使人在心裏拒絕。
不費力就能看清那顆右眉心的黑痣。以前隻是聽翁筱雯說過,而且在那次的夢裏夢到過。五年來還沒這麼恣情妄意地拿觸手樣的目光感受她。此時眼前的勾心獵物蕩神搖誌、星眉皓齒地激越而來。他的靈魂像被一道閃電擊中,逆打一個冷戰。那又是個奇怪的冷戰,冷戰欲使他成為一隻禽獸。一隻知羞知恥的禽獸。
女人眼裏有無限深意,旖旎輕靈的“水中花”在水中躍一躍,隨手撩一掬清水在他的健壯如牛的胸脯上。就在她躍到最高處無重力的一刹那,章凡的敏銳得像鷹膺一樣的眼睛一下子捕捉到從黑色的連體三角泳衣的的V形領口中有一團凝脂賽雪的蒲團顫顫巍巍呼之欲出,似向他打千問好,又欲迎還拒地退避了回去。隻留下一道似深似淺的峰溝,在黑色的泳裝的襯映下,像一麵耀眼生動的立體鏡子。發現了鏡中並非自己的影子,他知道他已失態了。他寧願做一隻鞭下的羔羊,一個被差使的奴隸。那怕身上的一件衣物,都會是幸福的全部。摧拉枯間他認清了幸福的真麵目:原來幸福沒厚度也沒有長度,它也不是一扇門,兩扇門,而是浩蕩無際的遐想。既然這樣,他管得住欲望裏的桎梏?管它是迷離處的一件藝術品?女人身上的幽密之所就是體外的無線神經。要多靈敏就多靈敏。當眼前的修肢妙體以超出平素幻象萬倍的像素映證在他麵前時,就情不由衷地產生了一種獵奇征伐的野性。那種野性是他本人所駕馭不了的。那稍顯彎曲的長發浸水後像一縷水草纏繞著一條遊魚。一條扯著他神經線的遊魚。她的雪胸在水界的折射下,詭譎耀眼。每一個優越的起伏,就會有無數從水府裏贈來的珍珠從她的身上滾落。然後一顆顆地沉沒。你會以為她在示愛,也會以為她逃出了愛的牢籠。還會以為她在你愛的原野上馳騁,因為此時你會意亂情迷。這些是你遲早要經曆而且求之不得的一個錯位情節。隻要她輕柔地隨便把屬於她的什麼東西拋向一個男人,都會那麼不可思議地令他心神出軌。是的,就算是另外一個女人被她拋中也受不了。她的鼻子是那麼的富有魅力而挺秀。她的唇,與其說是唇,倒不如說是一潭桃花之水。還有,它微笑起來像心空裏一彎明月。閉合起來就是繡在男人們心頭的一抹彩霞。這些跟唇膏、眼影、BB霜、精華液無關,隻跟男性的投入有關。
“喂,男子漢,在想什麼呢?”
“哦,哦,我在——我,我在想——想八比一。”這不是他的心裏話。此時他像極了傳說中的色狼。但為了證明他不是,偶爾的也撲嗵在水裏狗刨似地掙紮。
“‘八比一’?有趣!我看是一比一啊”她的立意告訴他,要解決八比一的問題,必先解決一比一的問題。她想,也許他真的解出了那道不等式,但不能是現在。
“嗯,我不太懂的。”麵對使他滿腦子幸福的女人。他的心很爽。
“除了‘嗯’你真的不懂嗎?”女人看男人總有一份直覺超出男人:“阿凡,你覺得我美嗎?”女人覺得叛逆的靈魂出賣了她本人。有直覺不等於她不傻。“阿凡”這兩個字幾乎是沒有任何刻意的修飾下脫口而出的。
“——我?你——很美。”
“可你的眼光像躲瘟疫一樣地躲我的身體?它不像使我聯想到勇猛的你的滿身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