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找過你。”
“我知道。”
賀源笑了笑,方才緊張的情緒漸漸淡下去:“但你藏得很好。”
院子裏,柳鸞兒靜靜看著眼前的茶水。
“你不恨我嗎?”
“為什麼要恨你?”
柳鸞兒抬起頭,臉色有些蒼白:“我救你並不是因為我想救你。”
“我知道,為了將軍嘛,我早就知道了。”賀源笑著,他伸手拿起杯子,略微蒼白的唇瓣貼在冰涼的杯沿上,苦澀的茶水浸潤唇齒,同他發現這個真相時的心情別無二致。
“可你還是救了我,不是嗎?”賀源放下杯子,他不是沒有糾結過,也不是沒有折磨過自己,但到最後他看開了,放下了,無奈地說服了自己。
感情這件事,對一些人來說,本來就是單方麵的。
“至少我對你而言,還是有些用途的,對嗎?”
柳鸞兒沉默了一會兒,細長的指甲輕輕地繞住腰間掛著的流蘇,小聲問道:“自從那日在書房見過麵之後,你一直都沒來找我,就是在琢磨這些話?”
賀源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當時實在沒猜到會是你,所以……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現在能接受了?”
“不能。”賀源答得很快,隨後又低下頭去,望著茶杯裏漸漸沉到杯底的茶葉,說道:“不過將軍對我說,事成之後,你會離開?”
“嗯。”
“想好要去哪兒了嗎?”
“沒有。”柳鸞兒將胳膊抬到了桌麵上,相互交疊著,上半身靠在桌邊,看著賀源,笑容恬淡:“其實我早就想好了,要麼死在翊城,要麼一輩子不再回翊城。”
賀源心中一悸,捏著茶杯的手漸漸放了下去。
“沒關係。”
“啊?”賀源的聲音太輕,柳鸞兒一時沒聽清。
賀源抬起頭,衝著柳鸞兒笑了笑,忽而站了起來,說道:“有我呢,你別擔心。”
說罷,他轉身便走了。
院子裏,又隻剩下柳鸞兒一個人。
手中的茶早就涼了,丫鬟想過來替她換成熱的,柳鸞兒卻擺了擺手,那一口涼茶猛然下肚,她疼了一下,臉色驀地蒼白,隨後她又笑了。
那笑聲很輕,被風一吹就散了。
她這輩子利用了很多人,好的壞的,做了不少事,救了很多人,也殺了很多人,這雙手早就不幹淨了,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唯一的,隻是對不起哥哥而已。
啟陽書院中,岑遊死的地方還有好大一灘血跡,門邊、牆上,處處都是,觸目驚心,黎童沒親眼見過這麼慘烈的現場,胃中一陣翻騰。
不過好在她來得晚,死亡地點又是在室外,血腥氣已經沒那麼重了。
邱仲肖不知為何還待在這裏,見黎童來了,頂著一張笑臉就湊了過去:“夫人可小心些,別破壞了案發現場。”
黎童瞪了他一眼:“到底怎麼回事?”
“本官也不知道啊,屍首已經抬去府衙了,夫人要不要隨我一同去看看?”
黎童上下打量著他,心裏湧起一股想法:“你是專門在這兒等我的?”
“那不然?”
回答得倒是坦白,看著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一臉的狗官樣。
黎童撇了撇嘴,暗暗口吐芬芳了一陣,隨後一整衣領,說道:“還請邱大人帶本夫人府衙走一趟,順便告知一下有關於岑先生被殺一案的大致內容。”
“願為夫人效勞。”
邱仲肖腰一彎,手一伸,笑容諂媚,且欠打。
黎童咬了咬牙,握了握拳,昂頭挺胸,抬了一下下巴,剛要邁出去一步,就見百裏燁快步走了過來,一眼就看見了黎童身後的案發現場,他微微一蹙眉,拉過黎童。
“以後這種地方,夫人還是不要來了。”
“下官見過將軍。”
百裏燁適才轉身看著邱仲肖:“邱大人可有所發現?”
“暫時未有發現什麼,不過聽聞夫人與岑先生交好,故而還請夫人也前往府衙,需要詢問一些相關線索。”
黎童搭著百裏燁的胳膊,輕輕捏了捏:“別擔心,我去去就回。”
“為夫隨你一同去。”
黎童想了想,點了頭:“也好。”
一路上,邱仲肖大致將他看到的消息都說了,側重方麵仍然是岑遊是否有暗地裏的仇家,可惜黎童一問三不知,除了搖頭還是搖頭,惹得邱仲肖滿腦袋黑線。
府衙裏,仵作已經將兩具屍首都做了詳細檢查,得出的結論與他們看到的情況正相符合,但柳行還是覺得事有蹊蹺,一如當初吳夢泉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