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奸賊斃命 戴春風登門兼軟硬(一)(1 / 2)

餘婉君正說在興頭上,猛聽到王亞樵一聲厲喝,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困惑地說:“九哥,我說錯了什麼?”

王亞樵轉過臉去,一字一頓地說:“你最後的話說錯了,因為你是朋友妻!”

“朋友妻?”餘婉君眼底的光芒霎時熄滅,不禁潸然淚下,“噢,我明白了!都怪我,總記得自己是接受過教育的新女性,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是餘立奎的孀居未亡人,一個不祥之身。九哥呢,卻是威鎮江湖的鐵血豪俠,信奉‘朋友妻,不可欺’的江湖道義,當然要維護江湖道義,也當然要疏遠我這不祥之身。看來,我這輩子不能重新得到男人的疼愛,注定了隻能在家守節,或者隻能削發為尼了,九哥你說是嗎?”

王亞樵是個豪情萬丈的男子漢,骨子裏卻是個情種,當年跟隨孫中山先生討袁護法,結識了一個武昌起義光複軍的奇女子叢蘊鈺,兩人情投意合結為夫妻。那叢蘊鈺柔順多情,對王亞樵十分敬仰,自願將名字改作王亞瑛,在家裏撫育兒女,讓王亞樵一心率領手下出生入死實現總理遺願,並不過問他長年累月在外麵做什麼。由於這緣故,除了少數親信,很多人都誤認王亞瑛是他妹妹,認定王亞樵是個獨身苦行俠,也無怪餘婉君對他一往情深。他聽到餘婉君說得字字痛切如訴如泣,心裏不由得陣陣戰栗,卻不能說出自己的情況,隻得說:“婉君,你太多愁善感了!我是個粗人,也不知道該怎樣勸你,可我不能傷害你。”

“傷害?你以為,你還沒傷害我嗎?”餘婉君冷冷一笑,“當然,我也知道你一心想作頂天立地的英雄,難道英雄就不食人間煙火沒有兒女之情?就算項羽那樣氣吞山河的英雄,不也跟虞姬留下驚世浪漫?‘世無紅拂英雄淚,枉把脂粉汙翠樓。’是我命不好!”

王亞樵感慨地說:“婉君,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東坡先生早說過:‘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你我隻能這樣,不要多說了。”

“我也知道,唐代詩人張籍曾經寫過一首《節婦詞》,裏麵有兩句至今記憶猶新:‘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想來就是專門給我寫的,你我注定有緣無分。能夠長久跟九哥在一起,我也心滿意足了!”餘婉君淒然一笑,大聲吩咐女傭開門送客。

王亞樵回到會所,看到孫鳳鳴還跟陳成在練功房練習瞄準。孫鳳鳴初中輟學投軍,曾當過排長,因指責政府背棄三民主義受到搜捕,鄭抱真保護了他帶回會館。此時他身穿寬鬆的衣服,舉槍瞄準前麵的一溜燈泡,可是兩手總是輕微抖動,陳成在一旁提示說:“屏住呼吸,透過準星缺口瞄準目標!”可他越說,孫鳳鳴的手抖得更厲害。

正在這時,鄭抱真過來參加練習,陳成歪過頭生氣地說:“抱真,說好你跟在九哥身邊寸步不離,怎麼拋下九哥?”

鄭抱真眯縫著眼睛瞄準,也不看他自顧說:“九哥到婉君嫂那裏去了,不讓我跟他。”

這句無心的話,使得陳成心如亂麻,也不管孫鳳鳴,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粗氣,“咚”地一拳砸在地上。孫鳳鳴察覺他神情有異,怔怔地說:“陳哥,你別生氣,再教我練吧!”

“我教你!讓你看看怎麼瞄準的!”陳成大聲喝斥,眼睛根本不看,甩手射出一串子彈。“叭叭”的槍聲間,眼前一溜燈泡應聲而滅,突然厲聲高叫:“偽君子!全是偽君子!”

“陳哥這是怎麼了?”孫鳳鳴驚詫莫名,緊張地看著鄭抱真。鄭抱真也莫明其妙,衝他說:“我剛來,誰知你為什麼惹他生氣?”

兩人正在互相埋怨,王亞樵匆匆進來,也不問他們,徑直走向大廳。此時皓月當空,他一眼看到陳成在庭院裏焦躁地來回走動,便走過去問他怎麼不耐心指導孫鳳鳴。看見陳成繃緊臉不吭聲,便笑著說:“‘教不嚴,師之惰’,可怨不得學生。你過來,我正好有事找你。”

陳成見他說有事,以為向自己下達鋤殺任務,便忘了剛才的惱怒,相跟著走進書房,靜靜地等待指令。王亞樵長歎一聲說:“舊仇未報,又添新恨。樂平先生和立奎的大仇未報,我寢食難安。克之打探陳調元、趙鐵橋的行蹤去了,一有消息,就即刻鋤殺!會館的門徒裏,就數你功夫最好,鋤殺任務就交給你,可別失手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