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以往,陳成準會高興得蹦起來,可今天卻目光呆滯恍若未聞,王亞樵十分詫異,有心調侃說:“陳成,這是怎麼了?莫非想著心上人,心裏沒有九哥啦?”
“陳成不敢!”陳成知道這是犯忌的,卻賭氣說:“就算陳成有意,別人心裏沒有陳成,也是剃頭擔子一頭熱,隻能死了心。”
王亞樵終於明白了他的心思,笑著說:“剛才我去了婉君家,她的話對我觸動很大。年紀輕輕的就守寡,我實在不能忍心。九哥知道你對她癡情,想設法成全你們。”
陳成疑心王亞樵故意調侃自己,立刻又想到九哥向來直截了當,這不是九哥的作風,滿腹狐疑看著他。王亞樵繼續說:“我一路上琢磨著,婉君原來也知道你對她癡情,卻並無反感,反倒是我為了江湖道義自罰。如今情況變了,你對她主動一點,君子成人之美,我們再從中添上一把火撮合,準保能成全一段美事。”
“九——哥!”陳成頓時心頭滾燙,這才知道自己先前以小人之心誤會了九哥,滿麵羞愧地一把抓住九哥的手,“小弟多謝九哥!隻是……隻是……不知人家婉君……”
“你就放心好啦!”王亞樵親切地拍拍他的肩膀,臉上漾出笑意,“婉君破碎的心靈正需要撫慰,男人堅強有力的胸膛,永遠是脆弱女人的避風港,你就照九哥說的去辦!”
陳成興奮得兩眼爍亮不住搓手,猛然記起剛才九哥的吩咐,慌亂地說:“九哥,克之哪天回來?弟兄們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恨不得立刻將陳調元趙鐵橋碎屍萬段!”
“不急!不急!”王亞樵會心地一笑,順手在陳成胸膛搗了一拳,“你還是照九哥的吩咐,買上一束玫瑰,明天清早給婉君送去!”
陳成摳摳腦門,眼裏閃出熱切的光芒,躬身朝王亞樵作揖,然後笑吟吟走開。
次日早晨,餘婉君的女傭聽到門環響,打開一看,隻見一個西裝革履的英俊青年抱著一束鮮豔的玫瑰,便疑惑地說:“敢問先生找誰?這花……”
“特意送給婉君小姐的。”陳成笑吟吟將玫瑰遞過去,請她轉交小姐。女傭遲疑著後退一步,見陳成送上一隻銀戒指,頓時眉開眼笑揣進懷裏,一把接過來,請教如何稱呼。陳成仰頭說:“請轉告婉君小姐,是世界上最疼愛她的男人,婉君自然知道。”
半個月過去,華克之回來了。王亞樵很是高興,吩咐在會館後院小廳擺下一桌酒席,給華克之洗塵。門徒明白,準是會館有重大事情才會如此排場,不等吩咐便悄聲退出。
酒席上擺滿精致的菜肴,還有兩壇陳年紹興“女兒紅”。王亞樵習慣地走到上席,招手讓華克之坐在身邊,揮手讓陳成、鄭抱真和孫鳳鳴隨便坐下。華克之是世家子弟注重禮節,主動端過“女兒紅”輕輕揭開封皮,頓時滿屋彌漫著誘人的芳香,讓陳成暗暗咽口水。他笑吟吟地說:“小弟仰慕九哥是上海聞名酒仙,卻一直沒機會見識。今天,我就大膽提議,以對聯故事作下酒佐料,大家意下如何?”
孫鳳鳴滿腹文采,趕緊大聲讚成,鄭抱真和陳成也覺得有趣笑著點頭。
華克之一邊倒酒,一邊笑嘻嘻地說:“我先說酒令:每人說一個對聯故事,必需跟科舉考試有關。若大家說好,就喝下身前的酒;如果不好,就要罰三杯。既然酒令是我定的,就該我先說。話說宋高宗紹興年間,一個叫陳修的——就是陳哥本家——中了榜眼。瓊林宴上,宋高宗笑問他多大年紀,陳修不敢隱瞞,隻得老老實實說‘老臣七十還有二。’高宗又問他幾個兒孫,陳修也隻得回奏‘老臣未娶。’那高宗心血來潮,便將昭陽宮宮女施氏給他賜婚。洞房花燭之夜,那陳修喜滋滋問新人年紀多少,那施氏便吟出下聯:‘老臣七十還有二,賤妾顛倒二十七。’大家以為,克之這個故事夠不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