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光到底是江湖中人,心裏總不離江湖恩怨。”李濟深喟然一歎,“你應該還記得,你在奠都大會上的發言,說了些什麼?”
提到奠都大會上的發言,王亞樵頓時熱血沸騰,慨然挺身說:“任公,您恕我直言,亞樵至今還記得自己的發言,抨擊軍政當局違背了中山先生的三大政策,呼籲停止清黨殺戮,卻並非針對蔣介石一人,也包括任公您在內哪!可是,您任公不是後來還維護了我嗎?”
如此直言不諱,李濟深想起自己也在廣州進行過“清黨”,殺害了蕭楚女等共產黨人,不由得如同芒刺在背,幾分羞愧地說:“光九不愧當今豪俠,才能麵斥李某之過。唉,想來也是李某當時太過偏頗,一心維護蔣介石的統治地位,才會作出排擠共產黨人的事情,實在是問心有愧哪!李某實言,當時敢於出麵維護,乃是敬重你光九的膽氣,也為的培植民主氣氛。後來才知道,蔣介石身為領袖,卻心胸狹隘,容不得半點逆耳之言。那蔣孝先名義上是軍委會特務科的,其實是蔣介石的貼身侍衛,才敢搜查我的住宅。”
“原來如此!”王亞樵拍案而起,“我還記得,我暗暗曾讚歎他聽到逆耳之言麵不改色,真有大將風度,卻想不到是個如此心胸狹隘的奸雄。任公是國民政府柱石,後來也受到他陷害排擠,可見是個獨夫民賊!今日任公專程光臨,想來有用得著亞樵效勞的地方?”
“人言光九不單是個豪俠,還有一顆七竅玲瓏心,果然所言非虛!”李濟深拊掌大笑,“我這次從廣東來,確實有一件大事相求。”
“任公對我亞樵有恩,隻要是任公的事,就是我會館兄弟的事,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義不容辭!”王亞樵拍著胸膛,一口答應下來。
李濟深長歎說:“此事並非李某個人私事,乃是蔣介石悍然軟禁了胡漢民先生,此事關係到國家前途,關係到四萬萬同胞的命運,深知九光兄對總理遺願忠貞不渝,毅然鋤殺賣兄求榮的奸賊趙鐵橋,還敢鏟除為虎作倀的投機軍閥陳調元,李某才敢鬥膽相求。”
接著,李濟深詳細說出國民黨高層的核心機密:
原來,胡漢民是國民黨的元老,早年深得孫中山先生信任,曾代理過大元帥,在國民黨內資格遠在蔣介石之上。四·一二事變的時候,曾經幫助蔣介石下定反共的決心,被視為國民黨的精神領袖,在國民政府擔任立法院長職務。自從蔣介石運用收買部下大將倒戈的辦法,擊敗了廣西的李宗仁白崇禧,緊接著又擊敗了西北的馮玉祥閻錫山,便更加獨斷專行,一心問鼎總統職位,激起了胡漢民和汪精衛等人的嚴重不滿。於是,胡漢民借著立法院長的職權,跟蔣介石分庭抗禮,產生了尖銳衝突。
4月的一天,南京國民黨中央黨部舉行常委會剛剛散會,會議室懸掛著孫中山先生畫像,畫像兩旁是中山先生遺囑:“革命仍未成功,同誌尙需努力。”蔣介石滿臉怒色立在畫像下麵,對著空椅子用奉化土話痛罵:“娘希匹,胡漢民老是跟我過不去!”
身邊的陳立夫接腔說:“我也看出來了,胡漢民把持立法院,反對蔣先生當總統,目的就是他自己想當。據戴笠交上來的報告說,胡漢民最近很活躍,跟汪精衛、孫科還有李宗仁打得火熱,必定在背後醞釀反對您的陰謀。”
蔣介石臉色紫漲,臉頰的肌肉不住抽搐,眼裏閃出寒光盯著陳立夫。陳立夫明白他的習慣,每逢緊要關頭,總是這樣盯著自己等待給他出主意,看看四下無人,便努起嘴巴湊近蔣介石的耳朵,一陣低低的絮語。蔣介石不時眨動眼睛,輕輕舒了一口氣,然後疾步走進辦公室,伏在書案上提筆寫了幾行字,不動聲色遞給陳立夫說:“立夫先生,請您將這張請柬交給孝先,讓他給胡漢民送去。他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該怎樣辦事。”
陳立夫一看,上麵寫著:謹定於即日晚八點,恭請漢民兄在中央黨部小禮堂一聚,推心置腹消除分歧共商國事。蔣中正再拜。
當天晚上,胡漢民在中央黨部小禮堂前麵下車,習慣地扶扶金絲眼鏡,撩起長衫邁上台階。突然看到兩旁布滿荷槍實彈的衛士,隱隱感到不妙,慌忙轉身想要離去。就在這時,蔣孝先閃出來,皮笑肉不笑地說:“胡院長,蔣主席臨時改變了宴會地點,請跟我走吧!”
“你……想幹什麼?”胡漢民氣急敗壞大聲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