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筒從重光葵手裏滑落,自己也無力地跌在沙發裏,心裏頓時翻江倒海。三年過去,用王亞樵的人頭祭奠白川大將的任務遲遲不能完成,內閣對自己的能力開始懷疑了。倘若真用江山交換自己的兒子,等待自己父子倆的必將是更嚴厲的審判。可是不交換,自己就隻能給兒子去收屍,從此經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終生痛苦煎熬,同樣是生不如死。兩行濁淚從他臉頰滾落,失聲哽咽說:“我恨!我恨王亞樵,當初怎麼沒有把我和白川大將一起炸死!”
“尊敬的公使大人,您什麼都不用說了,這事交給我來辦!”丁香豔咬咬牙。
次日清晨,一處倉庫的大門在“哐當”聲中被打開,射進明亮的光線。重光邊渡被捆成粽子,拴在黑暗的倉庫角落裏,疑惑地看著門口的鄭抱真,竟然還認出孫鳳鳴就是昨晚喬裝的美女,眼裏迸出怒火。
鄭抱真對他說:“邊渡先生,委屈你了。你們的人抓了我們的人,我們不得不用你來交換。放心,你很快就能見到你的父親了。”
重光邊渡不吭聲,冷眼看著倉庫的那一邊。他看到,空坪上聚集著兩百多個強悍的青壯,一個個手裏拿著規格不同的長短槍支,和自己率領的中隊人數大體相等。一個五短身材的中年男子站在台子上,對他們進行簡明扼要的戰鬥交待,那聲音裏透出的威嚴,比自己這個中隊長還要凜冽,更加幹脆利落。交待一結束,那些人迅速奔向四輛卡車,分明比自己的士兵更剽悍,不由得讓他暗暗稱奇。
“快走!跟我們上車!”正在出神,孫鳳鳴推了他一把。
重光邊渡倔強地挺挺胸,邁出標準的軍人步伐,走到王亞樵身前打量片刻,大聲說:“你就是王亞樵?就是炸死白川大將,炸斷我父親一條腿的那個王亞樵?”
“邊渡少佐,難道你認為我不像嗎?”王亞樵饒有興致地調侃他。
重光邊渡微微冷笑:“傳說你是當代第一豪俠,並沒有三頭六臂,也不過是平常人罷了!”
“我們九哥沒有三頭六臂,卻能鋤殺你們的白川義則!”鄭抱真憤怒地推了他一把。
重光邊渡回過頭來,大聲說:“王亞樵,你想用我逼迫父親交換江山,這是癡心妄想!”
孫鳳鳴一把將他拎起來,就要往車上搡。重光邊渡兩腳亂蹬大叫:“我內急了,要撒尿!”
鄭抱真無奈,隻得和孫鳳鳴將他帶到牆根邊,略微給他鬆綁。可就在這時,重光邊渡靈魂深處的武士道精神瞬間爆發,低頭向磚牆撞去。待鄭抱真兩人意識過來奮力抓住,隻見他前額下陷眼珠迸出,分明已經氣絕而亡了。
鄭抱真氣急敗壞:“九哥,都是小弟疏忽了這家夥武士道精神會這麼強。我們沒了人質,怎麼辦呢?”
王亞樵長長一歎:“這是他的武士道本質注定,不是你的錯。我料定,丁香豔也不會交出江山先生,等待我們的必然是一場惡戰。事已至此,你不妨扮成重光邊渡,伺機除掉丁香豔。”
“好!重光邊渡死在我手裏,再除掉丁香豔,我就賺大了!”鄭抱真二話沒說,就地換上重光邊渡的服裝,金石心再給他精心化妝,儼然就是一個重光邊渡。
在此同時,沈醉和王魯翹等上百名特務個個荷槍實彈,正在全神貫注傾聽戴笠訓話:
“同誌們,王亞樵是我們最凶狠強悍的大敵。這幾年,大家已經吃夠了他的苦頭,校長來電指示,大家要作好不成功則成仁的準備!丁香豔已經帶著特高課和日本憲兵控製了霞飛路南邊,楊虎帶著警察控製了北邊,不讓王亞樵有漏網之機。說到底,這裏是我們中國的地盤,不能讓日本人搶了風頭,必需打出我們中國特工的威風!我命令,一旦王亞樵露麵,就要發揮所有武器的威力,把他徹底幹淨消滅掉!誰能砍下王亞樵的腦袋,重賞十萬,能砍下胳膊大腿的,也給一萬!光榮犧牲的同誌,給予家屬五萬撫恤金。”
戴笠訓話結束,特務們一個個精神振奮。王魯翹卻冒冒失失地提問:“戴老板,人質怎麼辦?”
“愚蠢!”戴笠狠狠地訓斥,卻不得不說:“共黨頭目江山已經處決,我們豈能給他人質?就算是重光邊渡,日本公使重光葵公開表明:為了消滅王亞樵,寧願舍棄兒子。你們想想,還有誰的性命更寶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