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房裏光線比較暗淡,滿頭白發的許盛榜在房裏來回踱步。一看賬本整整齊齊擺在書案上,凳子上放著一個青布包袱,許盛山就意識到,許盛榜畢竟還是不顧自己的一再挽留,決意要辭職回家。霎時間,幾十年風雨同舟的坎坷歲月湧上心頭,他不禁心裏一酸。四目相對,還是許盛榜首先打破難耐的沉默:“東家,不是盛榜無情,實在是年老力衰,不能再占著這個位置,影響東家的事業啊。”
“老哥哥,快別這麼說!”許盛山連忙將他按在椅子上,眼角浮出淚花喟然一歎,“說來還是我不近人情,舍不得放您回家頤養。也怪一時難以找到可以替代您的人,一拖就拖了這麼多年。天下自古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再不能忍心讓您七十高齡給我賣命了!”
“盛榜深謝東家體諒!”許盛榜轉身鞠躬,深情地看著東家,說自己心裏始終記著東家的重托,悉心考察多年,認為仇兵是代替自己的最合適人選。此外,曆年往來賬目,沒有收回的貨款,以及沒有付清的原料款,全都一一登記在賬,隻等仇兵來了就能交割清楚。
對老管家的建議,許盛山完全讚同。在他心裏,早就把仇兵作為能夠信賴的得力臂膀,安排仇兵管理作坊,是公認的內管家。有了內外兩個得力臂膀,“許家糖號”才能蒸蒸日上。眼看仇兵接管賬房,管理作坊生產的內管家便缺乏得力人選了,他請老管家傾心建議。
許盛榜感動不已,熱心地說:“東家,盛榜朝夕相處,自信知道東家早已屬意姑爺,隻是躊躇未決而已。”見許盛山微微點頭,他才繼續說:“自古上陣還得父子兵,盡管姑爺有其所短,但畢竟是至親骨肉,還得委以信任加以磨練才好!”
“嗯。事已至此,也隻能這麼辦了。不瞞老兄您,我終究對他不敢放心呐。”
許盛山微微歎氣,正要打發人去把仇兵叫來,卻聽到外麵傳出一片爭吵之聲,隱約是有人要闖進卻遭到夥計的阻攔,連忙向門外走去。沒等走出門口,一個夥計驚慌進來傳報:“老爺,一個漢子闖進來,自稱是百樂門賭場的看護,口口聲聲要見老爺。”
許盛山身在生意場,信奉的是和氣生財,盡管心裏不悅,還是吩咐讓來人進來。沒等夥計出去傳話,一個渾身橫肉的漢子已經旁若無人闖進來,兩手叉腰斜著眼睛說:“稀罕!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們許家還敢放刁?看來,你就是向望發的嶽父許盛山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