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過後,靈子趁著出去買菜的機會,看看沒人注意,拐到了蓼水河邊的雲峰塔旁。
這雲峰塔是高沙名勝,本是高沙鋪遠近的居民為了鎮壓潛在蓼水河裏興風作浪的孽龍,早在明朝年間捐資興建的,塔身高聳入雲,平時人跡罕至。婁小三早就等候在這裏。一見她匆匆趕來,迅速鑽進塔裏,摟著她誇獎說:“真個好手段,夠得上巾幗英雄!”
靈子一把推開他,惱怒地說:“別說風涼話了!都怪你們這些臭男人,自己想要謀財,卻指使我這弱女子去給你們害命。誰知許第一命不該絕,隻毒死了一頭母豬。虧得我機靈,把另一副藥喝給他們看,才洗刷了嫌疑,仇兵還是對我像防賊一樣處處緊盯。剛才我在路上,聽到人還在議論,說是向望發指使人幹的,還有人想謀奪許家的秘方,我實在怕得很。”
婁小三也十分懊喪,原以為事成之後能得到一筆錢,及早把喜事辦了,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已經打草驚蛇了,以後萬難還有同樣的機會。又誇獎靈子畢竟有心眼,沒讓他們拿到把柄,不然就會吃官司,哪還能發財成親?
“這麼唉聲歎氣的,虧你還是個男人哩!”靈子恨恨地啐他一口,問他往後怎麼辦。
“你別泄氣!我都等二十年了,他早晚逃不出我的掌心!”
婁小三不敢讓她久留,叫她不要輕舉妄動,等候自己新的計謀。看著靈子消失在遠處,才挑著貨郎擔,一邊搖著貨郎鼓沿路吆喝,徑直走到半江衝。
齊貴榮拿出酒菜,對麵相酌,彼此都有了幾分醉意,恨恨地拍響桌子說:“眼看就要成功,誰知陰差陽錯,讓一頭母豬當了替死鬼,多可惜!”
婁小三自己拿過酒壺篩了一碗,一口喝下大半,兩眼紅紅地說:“許第一如今成了驚弓之鳥,以後再下手可就難了。靈子也嚇破了膽,等我的消息呢。”
齊貴榮倒背著手在房裏走了兩圈,撚著老鼠胡子說,或許這正是好事。萬一那孤兒死了,必定驚動官府,靈子畢竟膽小怕事,到時候來個竹筒倒豆——一五一十全都招出來,誰能逃得了幹係?你我等了二十年,到頭來落個竹籃打水,可就太不值嘍。那孤兒僥幸不死也嚇破了膽,再給向望發加幾把火,那孤兒自然會乖乖放棄,反倒有更多的機會呢。
這麼一說,婁小三高興起來,給齊貴榮倒上一碗酒。齊貴榮兩眼骨碌碌轉動著,問靈子說出許盛山最近有什麼反應。
“他呀,真是一隻老狐狸!”婁小三把靈子的話詳細告訴他,許盛山和仇兵分明看出了那頭母豬是毒死的,整個高沙鋪都傳得沸沸揚揚,靈子有最大嫌疑,他居然還沉得住氣不去官府報案,說母豬是病死的不值得大驚小怪,既沒有追問靈子,也沒有責備向望發,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不過,許第一對仇兵說出來要辭職。”
“這小子命大,也還算識相。”齊貴榮得意地仰仰頭,“向望發那堆稀牛糞呢?”
婁小三又記起了,靈子聽到,出事的那天晚上,向望發兩口子吵了一架,好像還吵得很凶,後來就慢慢聽不到聲音了,隻聽見霞天在抽泣,第二天早晨起來眼睛紅紅的。齊貴榮鄙夷地一笑;“許盛山精明了一輩子,大概他自己也想不到,女兒是個隻知享樂的小姐,女婿是一堆糊不上牆的稀牛糞。眼看稀牛糞糊不上牆了,居然又異想天開,到灌塘老家找來一個孤兒繼承衣缽,他女兒女婿就能眼睜睜看著本該由自己繼承的衣缽落到外人手裏去嗎?他這叫養虎傷身,不用我們煽風點火,他們也會自相殘殺,讓我們坐收漁人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