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覺得,前幾年柳莊生的都是男娃,一個女娃都沒生?”
“你是說,柳莊懷了女兒都打掉了?”
“不止是打掉了,有的生下來了,要麼扔了,要麼弄死了。”七叔忽然提到了我:“那丫頭看到了柳莊的女人背後都馱著一個鬼胎,有的還好幾個,柳家的至少有三四個。”
“看來,是那些被打掉的或者弄死的孩子怨氣太重。”馬道士喃喃道。
“所以它們不肯去投胎?”
“如果是沒足月弄死的,不擺道場超度的話,它們自己根本找不到輪回的路,所以也就留在了陽間。”馬道士歎著氣:“作孽啊,晚上我們跑一趟吧。”
他們聊到很晚,七叔帶著一身酒氣推門進來,我閉著眼睛裝睡,他瞅了瞅我就關門走了。
我也想跟著,但我太困了。
我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起床後去院子裏刷牙,七叔給我買了新牙刷和新毛巾,毛巾上有機器貓的圖案,我可喜歡了。
七叔正把腦袋伸到水籠頭底下衝,馬道士則坐在小椅子上麵蹺著腳抱著自己的腿。
“七叔,馬道士。”我莫名地走過去:“你們在幹嘛?”
七叔冷不丁聽到我的聲音,水灌進了鼻子裏嗆到了,他一邊咳嗽一邊把腦袋從水籠頭下麵拿出來,我就看到了他的臉。
他的眼睛腫了,左邊眼睛像一隻大燈泡,亮晶晶的。
“七叔,你眼睛怎麼了?”我吃驚地指著他的眼睛。
“別提了。”他輕輕摸摸,立刻哎喲哎喲叫起來。
馬道士也哼著說:“丫頭,去拿藥箱過來。”
我去房裏找了藥箱給他們,馬道士的腿受傷了,膝蓋腫的像饅頭。
這倆人晚上不是去柳莊了嗎,怎麼搞成這樣回來了?
“你們被人揍了嗎?”
“呸!”馬道士氣呼呼地啐了一口:“連我馬道長都敢打,這些刁民!”
“還不是你問的太直接!”七叔沒好氣:“跟你說了委婉一點委婉一點,你上去就問弄死了幾個孩子,人家不揍你才怪,連累我跟著一起挨揍。”
“呸。”馬道士氣的直跺腳,弄疼了腿叫的更慘了。
我算是聽明白了,這倆人昨晚去打聽鬼胎的事情,結果被揍了。
“這幫刁民,我不管了,就讓柳莊的人絕後吧!”馬道士氣壞了。
他們罵罵咧咧地塗好了藥,罵歸罵,但沒一會他們又說起了柳莊的事情。
七叔說:“不如晚上擺個道場超度它們吧。”
“你知道它們是誰才能超度吧!”馬道長說:“鬼胎也得有主,不然找不到輪回路的。”
七叔發了愁:“可他們都不肯承認啊。”
“幹了那種喪天良的事,肯承認才怪。”馬道士說出這句話之後,倆人忽然對視了一眼,然後下意識地去看我脖子上的疤痕。
我知道,他們想起了給我放血的事情其實,我已經不在意了。
“那可怎辦?他們不承認,那些鬼胎就沒有主,道場也擺不了。”
“不能任由它們鬧下去,不承認也罷,找到那些鬼胎的屍骨,到時候由不得他們不承認。”
“上哪找?”
“娘娘山。”馬道士說:“一般扔死孩子的,都會把孩子埋在那裏,我們晚上去娘娘山挖一挖。”
“那誰知道那些死孩子是不是柳莊人扔的?”
馬道士忽然把目光挪到我身上,七叔說:“你要帶她去?那裏陰氣太重,她一個小孩子。”
“她身上流的是極陽之血,你忘了?”馬道士痛的齜牙咧嘴地站起來,扶著院子裏的大榆樹:“那些小鬼怕她的。”
七叔瞧瞧我,他還沒說話呢,我就立刻說:“我要去。”
“你去個屁。”他罵我:“給我煮個雞蛋去,我滾滾眼睛。”
“哦。”我轉身去廚房,他又在我後麵喊:“給你自己也煮兩個。”
“哎。”我歡快地應著,跑進廚房。
我煮好了雞蛋,一邊吃一邊看著七叔用剝了殼的雞蛋滾眼睛,和馬道士說晚上的計劃。
他滾好了眼睛,又一口把雞蛋吃掉。
我都擔心他噎死。
晚上十點以後,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七叔把我從床上扯起來了:“丫頭,跟我們跑一趟吧!”
“七叔,我困。”我眼睛都睜不開了。
“你不是說你晚上要去?”他好像也挺困的,都有點大小眼。
“我困。”我哼哼唧唧。
他忽然蹲下來,指著後背對我說:“爬上來,我背你去。”
這個可以,我趴在七叔的後背上,別看七叔瘦,他的後背還是挺寬闊的。
我趴在上麵特別舒服,很快就睡著了。
等到我感覺到冷風嗖嗖的時候,睜開眼睛,看到了一片荒蕪。
一座荒山,基本上寸草不生,到處可見瑩瑩的鬼火,綠油油的一閃一閃。
七叔把我放下來,問我:“丫頭,看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