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七叔往回走,一路上我問他:“馬道士開完壇之後,柳大媽他們身上的小鬼就會消失嗎?”
“不知道。”七叔嫌我走的慢,幹脆背起了我:“先把山上這些超度了再說。”
“七叔,你是好人。”
“呸。”他啐了一口:“我是在給小七積陰德,不然他也撐不到現在。”
這是我從七叔嘴裏第一次聽他提起小七,我趴在他的背上,他身上的骨頭硌的我的胸口都疼。
“小七不像是一般的鬼魂,他有時候出現有時候不出現。”
“他不是鬼。”七叔悶悶地說:“他的天魂和地魂都在,隻是命魂丟了。”
“命魂是什麼?”
“人有三魂七魄,天地命三魂,七魄就是天衝,靈慧,氣力,中樞,精,英,其實說白了也就是喜怒哀樂欲,人一旦死了,這些情感和欲望就會消失了。”
我聽也聽不懂,聽的我昏昏欲睡。
七叔扭頭看看我,又把我往上麵提了提。
走到了墓園門口,七叔忽然停了下來,我也睜開眼睛往墓園裏看。
一個影子在一排墓碑那邊晃動,七叔問我:“你看見了什麼?”
“一個人。”
“你怎麼知道是人?”
“他有個白色的影子拖在地上啊。”我說:“七叔,你能看見就是人啊。”
“也對。”七叔馱著我向那人走過去,走近了大喝一聲:“什麼人!幹什麼?”
那個人影一抖,手裏的東西就稀裏嘩啦地掉了一地。
我眯起眼睛看看,都是一些好吃的東西。
“何建明?”七叔好像認識他,把我放下來向他走過去:“你在這裏幹什麼?”
“明天我就要去城裏打工了,走之前再來看看柳荷,上次她還跟我說,她想吃我在城裏買的酒心巧克力。”
這個叫何建明的,高高大大斯斯文文的,我想起來了,他就是柳荷姐姐以前喜歡的人,我聽七叔說過。
“大半夜的,這裏陰氣重,你一個活人別折騰了,早點回去吧,她都去走輪回了,聽不見的。”七叔瞟了一眼墓碑前的東西:“你這些,隻會便宜了那些乞丐。”
“我知道她去輪回了,謝謝你七叔,特意讓人帶信讓我回來,不然柳荷就沒那麼快去投胎。”
“嗬。”七叔揮了一下手:“走吧走吧!”
他說著就轉身順手扯起我的衣領:“丫頭,走吧。”
我剛剛邁步,何建明就急走幾步,想我伸出手來:“你就是忍冬吧,柳荷讓我給你的。”
他攤開手掌,手心裏有一塊圓溜溜的石頭。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便接了過來。
說來也奇怪,我一碰到那個石頭,它就通體發起光來,藍瑩瑩的,特別好看。
“七叔,你看,好漂亮。”我高興地對七叔說。
七叔瞪著半天,他好像也不知道是什麼。
何建明跟我們點點頭,回頭又看了一眼柳荷姐姐的墓碑,依依不舍地走了。
柳荷送給我的東西,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是它握在手心裏熱乎乎的,感覺身上都有勁兒了。
回到家裏我就睡著了,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馬道士的喝粥聲驚醒的。
我一睜眼,馬道士正坐在小桌子前的蒲團上,手裏端著一隻藍邊大碗,正轉著圈喝。
他喝粥的聲音好響,好像要把天地都給吸進去一樣。
我揉揉眼睛坐起來,七叔也端著一碗粥坐在他的麵前一起喝。
這倆人喝粥的聲音震耳欲聾,我忍不住堵住了耳朵。
終於,倆人喝了大半碗,七叔喘勻了氣開口:“昨晚怎樣?那些鬼娃娃都超度了?”
“嗯。”馬道士用袖子抹了一把嘴巴:“超度了,累死我了,那麼多怨魂,念經念的我的嘴都要起泡了。”
“不知道有沒有柳莊的那些鬼娃子們。”七叔正說著,大姨大驚小怪地跑進來,喘著粗氣對七叔他們說:“我才收到的消息,柳莊村長的兒媳婦去了省城大醫院生孩子,昨晚生了。”
七叔把臉從碗上抬起來:“是嗎?孩子還活著吧?”
“活著是活著,但是蹊蹺的很。”
“怎麼了?”
大姨跑進來,拿起桌上的一杯水咕嘟咕嘟喝完了,定了定神,壓低了聲音鬼戚戚地道:“那娃子生下來就不會哭,醫生就照例拍了拍他的屁股,你們猜怎麼著?”
大姨太有說書的天分了,我也感興趣地從地鋪上爬起來,伸長脖子聽大姨繼續說。
“醫生拍完屁股之後,娃子還是沒哭,但是他的兩個屁股蛋上,一左一右多了兩個黑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