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道士躲到後樓梯口吸煙,我和妮妮趴在門上偷聽。
但隻聽得到唐大爺的哭聲,實在是太吵了,我都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
馬道士一支煙吸完,一邊掐滅煙頭一邊走過來,二話不說就推開了房門。
唐大爺正抱著那個鬼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呢,馬道士幹咳了一聲:“差不多了。”
“嗯?”唐大爺回頭看了一眼馬道士,然後又轉過頭去:“我兒子呢?我兒子怎麼不見了?”
“十分鍾過去了。”馬道士說:“跟你兒子道過別了吧?”
“師父,你再給我加十分鍾吧,再給我抹點那個牛眼淚。”
“你這人!”馬道士瞪起眼睛:“你以為你是在菜市場買菜啊,還能討價還價?我跟你說,一個人一輩子隻能見一次鬼,這個牛眼淚也不是說抹就抹的。”
馬道士掏出一張符紙,在唐大爺的眼皮上一抹:“該說的話也說完了,我送你兒子上路了。”
“大師大師。”唐大爺哭喪著臉拉住馬道士:“我後悔了,我不想讓你給我兒子超度了,你就讓他在我們身邊呆一陣子吧,就算我看不到他,但我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我是道士,我不是開慈善機構的,你要是攔著我超度,我就把他收了,效果一樣。”馬道士說著就拉開架勢:“這些留在陽間的鬼都是躲開了陰司才能留下來,它們留下就是犯了陰間的法,沒有我的引度,它們下半輩子就得在陰間坐牢。”
“鬼也要坐牢嗎?”妮妮問馬道士。
“當然了,人間有王法,陰間也有。”
馬道士瞪起眼睛的樣子挺嚇人的,唐大爺耷拉著腦袋,回頭看了看病床上的唐大娘:“我家老婆子也不知道看到了沒有,還有我兒子怎麼渾身灰不溜秋的啊,還那麼瘦。”
唐大爺嘮嘮叨叨沒完,馬道士不耐煩地打斷他:“把你兒子的生辰八字給我,我超度他。”
“師父,你跟我兒子說,讓他投個好人家……”唐大爺哭哭啼啼的。
“你以為投胎想投哪就投哪?下輩子能不能做人還看他的造化呢!”馬道士向他伸出手,唐大爺看了看,默默的把自己的手放在馬道士的手心裏。
馬道士嫌棄地抖開:“幹嘛?我讓你把你兒子的生辰八字寫在我手心裏!”
“哦,哦。”唐大爺找出筆在馬道士手心裏寫起來:“我隻知道他出生日期和時間。”
“沒事,我幫你算。”
唐大爺寫完了,馬道士瞅了瞅手心裏,轉身就走出了病房:“忍冬,跟他兒子說,去醫院花園的西北角,我在那邊等你們。”
“哦。”
馬道士先走了,那個鬼站在唐大爺的身邊正看著他,我能從他的眼中看出不舍得。
我輕聲跟他說:“該走了,馬道士說你再不走以後又不能輪回了。”
“會輪回,但下輩子變豬變狗。”身邊的妮妮插嘴。
那鬼看看我,又看看妮妮,最終又把目光挪向了唐大爺。
“好,我跟你走。”鬼走到了門口又停了下來,回頭朝唐大爺鞠了一個躬。
我們一起往走廊那頭走去,身後傳來了唐大爺跌跌撞撞的腳步聲:“兒啊,你一路走好啊,爸爸對不起你,沒照顧好你,兒啊,下輩子投個好人家。”
唐大爺的聲音雖然又粗又啞很難聽,但讓人聽了心裏挺難受的。
那鬼的腳步忽然慢了下來,他對我說:“你幫我跟他說,謝謝他,還有,他兒子不怪他,讓他好好保重身體。”
“哦。”他的話奇奇怪怪的,但我還是把原話轉達給唐大爺了。
最後,我們還是在唐大爺的眼淚和呼喊中離開了。
來到了花園的西北角,馬道士已經簡單布好了一個道場,讓那鬼站在中間,馬道士就念起他的生辰八字,然後開始念超度經。
我也跟著一起念,雖然我很不想記著這些玩意,但是我聽過一遍就忘不掉,下次馬道士念起來,我就能跟著念出來。
所以馬道士總是說我是他麻衣派的唯一衣缽傳人。
念了很久很久,我都聽到了妮妮打哈欠的聲音。
一般來說,那個鬼已經走了。
我睜開眼睛,卻發現鬼還站在原地,我嚇了一跳,趕緊告訴馬道士:“他還在,還沒走呢!”
馬道士猛的睜開眼睛,往眼皮上抹了一下,瞪著他的大眼珠子,然後從草地上跳了起來。
他抽出桃木劍指著那個鬼,大喝一聲:“你不是唐大爺的兒子,你到底是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