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怡君阿姨,馬道士的臉就拉的像個絲瓜,立刻垂頭喪氣起來。
他耷拉著腦袋往家走,看他佝僂著背的模樣,怪可憐的。
“我是不是有點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我問小七他們。
“我爸說,馬道士六根不淨,心係紅塵,壓根就不是出家人。”妮妮說。
“呸!”馬道士聽見了,立刻回頭大聲說:“誰說出家人就不能有感情了?怡君以前是我結發妻子,現在下落不明,難道我還不能關心一下?”
“所以說你六根不淨,你出家之後凡塵俗世都跟你沒關係了,你管她下落明不明?”妮妮伶牙俐齒,我和小七趕緊把她給拖開了。
我們在唐樓的天井裏玩跳方格,我順便教訓妮妮:“你別這樣想說啥就說啥,馬道士本來就擔心怡君阿姨,你這麼說馬道士會很難過的。”
“為啥難過?怡君阿姨又不是他老婆了。”
我發愁地看看妮妮,她跳格子跳得正歡:“忍冬,你快跳啊,到你了。”
“算了。”小七笑嘻嘻地拉了拉我的手:“她是頭小狐狸,不懂人情世故的。”
“可是她三百歲了。”
“狐狸精的三百歲,等於人的三歲。”
“你才三歲!”妮妮跑過來拍了一下小七:“你憑啥說我,你還是個靈體呢!你隻是個能在白天出現的靈體,你沒有實體的,你別忘了!”
“妮妮。”我真想大嘴巴抽她:“你幹嘛這麼跟小七說話?”
“哼,忍冬,你現在也不算個人了,你頂多算個有著木頭心的吸血鬼!”
“妮妮,你!”我被氣的說不出話來,我正為我要喝血的事情鬱悶呢,她還提。
我一生氣就轉身跑走不理她了,妮妮真是的,為什麼要這麼說我們?
我一直跑到大街上,在一個小超市門口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今天晚上的月亮特別亮,但是缺了一塊。
賈木匠說每個月圓之夜我都要喝血,看這月亮沒多久就會變成圓的,到時候我就得喝血了嗎?
我不想當吸血鬼,也不想做半人半鬼。
妮妮真討厭,她比我還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捧著腮低著頭看著地上被路燈投射的影子,有幾隻小飛蟲繞著路燈飛來飛去,本來那個小飛蟲很小,但被燈光這麼一照射,就顯得很大。
我看了好半天,這時一個腳步聲向我走過來,等走到我的麵前來,我才看了一眼。
黃色的道袍在風裏飄蕩,哦,是馬道士。
我抬起頭說:“馬道士,你別怪妮妮,她不是有意.……”
我話還沒說完就愣住了,因為站在我麵前的人根本不是馬道士,而是另一個穿著道士袍的人。
他大概四五十歲,或者更老,也或者更年輕。
因為他長的很奇怪,留著雪白的胡子,胡子長的都垂到了胸口,連眉毛都是白的。
可是臉卻白白淨淨,一絲皺紋都沒有,看上去白胡子就像是貼上去的一樣。
所以我也看不出來他到底多少歲。
他彎著腰捋著胡子看著我,雖然他是笑眯眯的,但是他眼中的光卻讓我渾身冷冷的。
他哪裏是馬道士啊,他的道士袍比馬道士的新多了,他看上去也周周正正體體麵麵的,像是直接從畫像上走下來一樣。
我從台階上站了起來,他從上至下把我看了個遍,最後把目光停留在我的胸口。
我有點緊張,立刻捂住了我的胸口,向後退了一步。
但我站在台階上,被身後的台階絆了一下,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那個道士模樣的人立刻伸出手扶住了我。
他的手怎麼說呢,滾燙滾燙,隔著衣服都燙到了我。
我趕緊縮回我的胳膊,他看著我微微笑了:“小姑娘,你沒事吧?”
“沒。”我不敢跟他說話,說了一個字後拔腳就跑。
“小姑娘。”他的聲音從我身後飄過來:“你丟東西了!”
丟啥了?
我回頭看看,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我丟什麼了?”我莫名奇妙地看著他。
那個道士站在月光下,白色的月光將他的銀白色的胡子照的發光發亮,可他的頭發還是漆黑漆黑的,一根白發都沒有,奇怪不?
他長久地注視著我,我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他不說話,嘴邊的那個笑容卻越來越深。
“我丟啥了?”我到處看看,好像沒有丟什麼啊,我忍不住又問了他一句。
“你丟了。”他終於開口了,笑著回答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