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答應張冉，自從師父失蹤之後，我再也沒有做過法事。
我連自己都度不了，怎麼超度別人？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張冉的奶奶不會再煩他們的。
畢竟是自己的兒女，若不是失望到了極點，也不會對他們做出那樣的事。
張冉很沮喪，她低著頭說：“我真是夠倒黴的，工作也丟了。”
“因為這件事嗎？”
“不全是，但我們公司都傳遍了，我們不孝順差點被我奶奶弄死的事情，我哪有臉在三生集團待下去？”
“段煜麟開除你的？”
“當然不是。”張冉連連搖頭：“小段先生是我見過最好的老板，他對員工很好的，一點架子都沒有。”
沒想到段煜麟這麼受愛戴，我的眼前不由浮起了段煜麟那張溫潤如玉般的麵龐。
我跟妮妮說我晚上要留在醫院，妮妮強烈建議我再補一刀，對於她的餿主意，我不打算采用。
不管段煜麟是人也好，木頭人也好，總之他不是段關山，我就不能再傷害他了。
晚上，我和段煜麟共處一室難免有些尷尬。
雖然他的病房挺大的，我窩在我的沙發上互不幹擾，可是一抬頭就能看到段煜麟坐在床上正用電腦認真地辦公。
電腦屏幕的亮光點亮了他的臉，微微的藍光使他的五官顯得更加柔和。
我很納悶，為什麼同樣長相的一張臉，會給我兩種不同的感覺。
段關山用這張臉，就是邪惡的化身。
而段煜麟用這張臉，就像是邪惡的另一麵。
我看著段煜麟發呆，直到我察覺到我們正四目相接，段煜麟柔和的目光和我碰撞上，我才驚跳起來。
“怎麼了？”他摘下臉上的護目鏡輕輕放在桌上：“你一直在發呆。”
“沒什麼，我沒在看你。”我有點此地無銀。
他抿了抿唇，笑意蕩漾在眼睛裏：“是的。”
我發現，好像不管別人說什麼，段煜麟都不會質疑別人。
段煜麟的目光令我坐立不安，為了緩解尷尬，我去花園裏曬月亮。
月圓之夜快到了，我渾身都不舒服，身體越來越涼，隻有鮮血才能讓我舒服一點。
我在花園裏踱著步，白色的月光照在我的身上，涼涼的。
我仰頭看著月亮，有一片黑色的雲彩正快速地移動，遮住了明月。
師父教過我看天象，天氣變化風起雲湧，除了是自然現象之外，還能以此判斷吉凶禍福。
我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七年前的凶兆一一對應在我身邊最親的人身上。
所以，會看又能怎樣，我看得懂但不能化解。
我正發著呆，忽然醫院大門口傳來一陣嘈雜聲，原來是前麵出了車禍，救護車載著傷者送到醫院來。
醫生護士們抬著擔架去門口接人，渾身血淋淋的傷者被抬上擔架，家屬嚎啕著跟在旁邊。
這一幕很揪心，但當我看到從那些人身上流出來的鮮血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我鬼使神差地跟著那些傷者來到了急診室門口，然後被護士攔了下來：“家屬留在外麵等著，不能進去。”
我不是家屬，隻能灰溜溜地走到一邊。
傷者傷的很嚴重，護士來來去去地在走廊裏穿梭，有的需要血漿，我就眼睜睜地看著一包包深紅色的血漿放在白色的瓷盤中，從我麵前推過去。
我又沒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人家生死存亡，隻有我對救命的血漿垂涎欲滴。
當然，我沒想搶人家的生命之源，隻想著能不能撿漏。
有好幾次我忽然在醫院裏不舒服，正巧人家血漿沒用完丟棄在垃圾桶裏，我也不嫌棄，撿起來就喝。
我哥知道了罵了我好幾次，說不衛生，但是每當滿月時，我對血的渴望是控製不了的。
那種感覺仿佛螞蟻鑽進我的五髒六腑拚命啃噬，每過一秒，我的心髒就會被啃得千瘡百孔。
我越來越難受，蹲在角落裏一直撐到傷者一個個從急診室裏被推出來。
護士收拾打掃急診室，把一些醫療垃圾用大垃圾袋裝著扔到後麵的垃圾桶裏。
等人都散了，我悄悄地起來，像條野狗一樣去翻垃圾桶。
月光涼涼地照在我的後背，我的手指被月光照的近乎透明。
我感覺我的情況越來越差，還不到滿月，我就如此難受。
終於，我翻到了大垃圾袋，從裏麵找出好幾個血袋。
有的血袋已經沒有血了，有的還有一些，雖然不能飽餐，但好歹能緩解一下我的痛苦。
我抖抖索索地扯開袋口就往嘴裏倒，當腥鹹濃稠的血液流進我的嘴裏的時候，就像一條暖流注入了我冰冷的身體裏一般。
半袋血喝完，我滿足地用手背擦了擦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然而，這口氣的後半截被我咽了回去，因為我看到了一個人正站在走廊的那一頭，目不轉睛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