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2 / 2)

雨越下越大,終成瓢潑之勢。

客棧前庭裏坐滿了來躲雨的人。

客棧賬房忙活好一陣子,找不到喘息的時間。他左看看右看看,看見迎麵過來的阿怪,登時鬆口氣:“阿怪阿怪,煩你替我一會兒,人有三急,我實在是憋不住了。”

走之前,他又回頭特意指了指手下:“簿子都在這兒呢。”

阿怪在收賬台後坐下,將今日的記錄一一看過,一抬眼見硯台裏的墨有些幹了,便向裏頭倒了些水。

豆大的雨水連成串,一刻不歇地往地上砸。雨已落多時,勢頭越來越大。

這時,收賬台前有人來。

阿怪手微頓,抬頭看去。

隻見迎麵走來兩人,一位著蓑衣,走在前頭;另一位著著圓領白袍,手下拎著把傘。

雨下的這樣大,他的周身卻圍攏著豔陽的幹燥。

分明他的衣上也帶了水跡。

說話的是走在前麵的那個。

長瑞摘下蓑帽,露出青澀未褪的臉。看了眼前庭座無虛席的盛況,他問:“還有頭房嗎?”

阿怪站起身,笑麵道:“有的,要多少有多少。”

“兩間就夠了。”長瑞說完,又頗稀奇道,“你們前庭坐這麼多人,房間竟還空許多?”

“大多數人是來躲雨的,隻怪這雨下得太大。”阿怪在桌麵上尋著店簿,“今兒來住店的,客官們還是前幾位呢。”

長瑞點頭,說道:“那給個安靜些的房間。”WwWx520xs.com

“沒問題。”他說著,眼光朝他身後的站著的那人飄了飄,“您不說,小的也曉得的。您二位是外客?”

長瑞“嗯”了一聲。

“那勞駕將路引一示。”阿怪低頭將簿子翻到新一頁,“小的要替您二位登簿。”

長瑞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頭望向許照洲:“主子?”

傘尖還滾著水,沒入地上髒汙的地毯裏。

許照洲正望著阿怪。清雋俊朗的麵容上不露表情,卻不昭示漠然。

他說:“此地並非關卡要地,進州過縣都不需路引,為何這裏會需要?”

他的口吻如外表溫和,在做著不明地詢問。

但那眼眸著實漆黑,堪比濃鬱得化不開的黑黝夜色。

“客官見諒,”阿怪賠著笑,解釋道,“隻是近來官府查得嚴,時不時就得派人來翻一翻店簿,我們也隻是依言辦事……客官若無路引,可還有其他憑證?”

長瑞微微地擰起眉。

許照洲垂下眼眸,而後抬手將腰牌放到收賬台上。

他望向店內裝潢,再將目光轉回去,最後評道:“官府格外看顧此處。”

阿怪沒有立時接話。

那象牙腰牌被輕飄飄置到桌上,阿怪的心卻隨之而沉,心髒撲通撲通地跳起來,像是一聲又一聲緩慢而沉重的鼓點。他雙眼直愣愣地看著那腰牌,目光難以避諱地撫過每一寸紋路,完完全全地膠在上頭。

他費盡了力氣,才想起來回話:“實話同您說,從前是不這樣的。隻是今年本地剛換了個新縣官……”

許照洲看著他,打斷問:“家家如此?”

阿怪的手將摸上那腰牌,口中無意識地說:“家家如此。”

許照洲不語。

長瑞當即說:“我和我家主子方才在你們隔壁客棧看過了,怎麼人家那裏登記入住時沒這步驟?”

外頭轟然一聲悶雷響。

阿怪手頓半空,近乎倉皇地抬起了頭。

他張了張嘴巴,慌亂裏忘記要從哪一處解釋起才得宜。

“官府的心思哪裏是我們這些小老百姓能猜得準的?”

這一聲透過堂裏兩邊模糊雜然,準確地落到這一方忽然靜默的天地裏。

它顯得清亮,就來自左側後的門口。

那裏光線昏昏。

有道桃紅色身影。

柳萌初邊走出來邊說:“興許是因為咱們店由來已久,作風優良,深受喜愛,所以格外被看重……”

“……吧。”

短暫的路程,柳萌初已經來到了收賬台前,驟然闖入眼簾的白袍教她聲音斷層。

尤其這衣袍上沾了水,其上暗繡的仙鶴引頸昂然,情態深刻。

柳萌初下意識地抬頭望。

那人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

眼睛如同被清水洗過,在黑沉裏顯出潤澤。

柳萌初摸了下心口,偏頭往那著蓑衣的人身上一望,掌下的雷動就消失了。

回身將手裏的傘遞給跟在身後的賬房夥計,她又似安撫說:“至於這登簿一事,做了是我們的職責,不做才是疏忽。”

手上空下來,她走近穿仙鶴白袍的人,對上他的目光:“客官,您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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