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帶著妻子駕車回來時,已經快正午了,路過陳老頭房前,他嚇了一跳,趕緊拽緊繩子停下牛車。
“怎麼回事?這誰幹的?”
陳老頭家的房子已經被拆得七七八八,隻剩下一間小屋子孤零零地立在廢墟中央,再也不複曾經的氣派模樣。
李氏靠坐在車上,看見這片斷壁殘垣,一時間啞然無聲。
陳安跳下車,來回逡巡好幾遍,感覺十分不可思議。
這……好端端的房子,怎麼就沒了呢?
他下意識想拉個人問問,可這會兒拆房子的已經走了,看熱鬧的也散了,恰好也沒個人路過,四周空蕩蕩的。
他隻好回了牛車,帶著李氏先趕回家。
回去問問阿秀,她一直待在村子裏,應該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見人回來,陳秀殷勤地給陳安倒水,給李氏捏肩膀解乏。
陳安先享受了一番女兒的孝順,然後開口問:“陳老頭家裏是怎麼回事兒?我回來的時候就剩一間小房子了,好端端的怎麼就拆了呢?”
“咦?還剩一間?我還以為全拆了。”陳秀詫異道。
就是不知道是沒來得及拆,還是陳老頭不想徹底露宿街頭,給自己留了一間。
她解釋道:“聽說是陳老頭把房子的磚賣給豐收村的人了,拆房子的聲音叮叮當當響了一個上午呢。”
“賣房子的磚?”陳安瞪大了眼睛,險些控製不住臉上的表情。
李氏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陳秀看他們的反應,心裏平衡了一些,總算不是她一個人會震驚陳老頭的“神操作”,像玉荷心那麼大的果然還是少數。
陳安喝了一口茶水壓驚,抬頭繼續問:“那他人呢?”
祖上傳下大好家業,這次可真是一點都不剩了。
“不知道。”陳秀扯著頭發回憶,確定自己今天沒有見過陳老頭,“我今天沒看見他。”
“拆房子都不來?他去幹什麼了?就不怕丟東西?再不小心被弄壞點什麼?”陳安也是服氣,揮了揮手,“算了,我關心這些幹什麼,他要敗家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隻是終究為陳老頭的爹娘歎息了一聲,當初還年輕的時候,他們夫妻也曾經是他奮鬥的目標,可如今……
唉,陳安搖了搖頭,子孫不孝啊。
午飯後,他坐在躺椅上休息,外麵突然有人敲門:“陳二哥!陳二哥你快出來啊!”
陳安起身往外走:“誰啊?”
“是我!虎子!陳二哥你快去勸勸二叔吧!”
陳安聽見“二叔”二字,心裏咯噔一聲,急忙加快腳步:“怎麼了?二叔怎麼了?”
“二叔”其實是陳老頭的親叔叔,也是村裏輩分最高的長輩之一,出於尊重,陳安這一輩都按照他在家中的排行喊一聲“二叔”,陳秀這樣更小一輩的則是喊“二叔祖”。
虎子一看見陳安,拽了他的胳膊就跑,一邊跑一邊解釋:“還不是陳老頭拆房子的事,二叔剛走親戚回來,看見房子都快要氣瘋了!”
“還沒他老人家等消氣,陳老頭又回來了,還喝得醉醺醺的,二叔撿了根棍子就開始揍人,陳老頭那個狗脾氣,要不是我們按著,他才不管長輩不長輩,一準得回手。”
“二叔年紀也大了,氣不得,這不是想著他最聽你的話,讓你去勸勸。”
“這個混賬玩意兒!”陳安忍不住罵了一句,腳下加快了速度。
兩人說著話就到了地方。
二叔和陳老頭被幾個人拉著隔開,兩人奮力掙紮,指著對方叫罵。
二叔痛心疾首:“你個敗家玩意兒!你這麼做,將來到了底下,你對得起你爹嗎?”
陳老頭滿不在乎:“要不是你不肯幫我還債,我能賣房子嗎?”
“你!”二叔一聽這話,氣得雙眼猩紅,掙紮得更用力,蹬著腿想要踢過去,周圍的人趕緊拖住他。
“二叔別激動,注意身體,消消氣,消消氣。”
旁邊有人看不過去,指著陳老頭道:“你說這話要對得起良心!當初你被扣在賭場,可是二叔把你撈出來的!”
“那是他假惺惺,想要好名聲,現在怎麼不肯幫我還了呢?”陳老頭十分不屑,說的特別大聲,一點也不為自己臉紅。
“當初賭場的人要砍你的手,你是怎麼答應我的?你給我下跪,給我磕頭,給我給祖宗賭咒發誓,說你再也不賭了!”二叔布滿溝壑的臉上老淚縱橫,指著已經成了廢墟的房子,氣得手都在發抖。
“結果呢?你就是這麼答應我的?一次又一次地進賭場,賭到賣兒賣女,賭到傾家蕩產?!”
如果不是當初的信誓旦旦,他也不會頂著兒女的埋怨,拿出五兩私房銀給他還債,如今這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