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錯,很有激情,也很有想法。”
“不,我是說你覺得我們這個行業怎麼樣?”曉湖解釋道。
“很先進,若能實行,前途不可限量!”對不大了解的事物我一向很謹慎,礙於曉湖的抱希望過大和我們交契深厚我拋出了最高評價,內心卻慚愧得很,我很少這麼不憑良心說話,不行隻能吃兩天素彌補一下。他們兩個聽罷很高興,我們有一言一語地聊著向沁河公園走去。
他們兩個不時地提問,我盡力配合著,心裏卻開起來小差:他們到底是幹什麼的?怎麼警察都來了?剛才的課我還聽不出犯法的成分,可是警察還是來了。我斷定他們是邪教,這幫混蛋把我鐵哥們害成這樣,我一定要讓你們付出代價。作為新世紀的大學生,我一向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發生這種事兒我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看我替天行道。我伸手就掏手機準備打電話報警,剛掀開蓋兒,曉湖忙問我:“怎麼?有急事兒?”
“不,我看看時間!”我突然意識到他們兩個還在身邊。
“十點多,還早呢!先去沁河公園玩兒會兒吧!”
“嗯”我點頭稱是。剛才的思路經他這麼一攪反倒漸漸清晰了:剛才警察來過了,我打電話報警也是枉然,警察不也就這麼走了嘛!這其間有兩種可能:第一,他們根本就沒有找到犯罪證據;第二,想這偏僻小鎮誰知道警匪不是一夥兒的。若是第一種可能,我現在也沒有他們犯罪的證據,不但不能將他們繩之以法,更有打草驚蛇之嫌;若是第二種可能就更糟,報警就是自投羅網。不行,我得先脫身再說,便暗生一計。
天越陰越沉,竟零零散散地掉起了雨點。我們慢慢悠悠地進了沁河公園。公園很大,也很美,人卻很少,在這零落的細雨中更顯幽靜了。進門不久便是一個小湖,湖水很平靜,也很清澈,稀疏的雨點打在湖麵上激起一圈又一圈清晰地波紋。湖岸上是茂盛的垂柳,柳枝隔了湖岸的水泥牆垂到湖麵上,水泥牆抹得很平整,牆麵上浮著片片垂柳的落葉。我們在牆麵上走著,跟湖水靠的很近,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跌下去似的。湖的旁邊有個很大的積沙積石封土堆,像是年深日久雨水衝刷過的,又像是用水泥層層抹製的卻作工很粗糙。沙石堆高出湖岸十幾米,四周很陡峭,應該是古代什麼軍事堡壘一類的東西,過去一看果然是古趙國遺跡。
走了一路很累了,他們兩個在沙石堆旁坐下來休息。曉湖說:“我平生之願就是有一座大別墅,朋友之間相鄰,時常一同開車出去遊玩兒。幹我們這行很快的,雖然我隻來了還不到半個月,但是我看到了希望。隻要給我半年時間,我應該能拿到兩百萬。”聽他這麼說我很是詫異,難道他們販毒?人怎麼變得這麼快,他才來了不到半個月就如此瘋狂,是不是他們給他吃了什麼藥?嗯,一定是;不行,作為鐵哥們我一定要幫他找解藥。但是向誰去討呢?更何況在這裏我人單勢孤,怎麼才是個完全之策呢?還是先脫身回北京再作計較。我謊稱要上衛生間,離開他們向遠處走去。
好不容易找到了衛生間,我急忙走進去,將事先已想好的短信編好。原來這個暑假我還有一個老鄉與我交契深厚,他還在我們學校,我此番來邯鄲他完全知曉,此刻隻有邀他助我一臂之力。我把短信發給他:幫我個忙!我這條短信發給我“您好!我是咱們院的田主任,有重要的的貸款補辦合同要你回來簽,明晚六點前交付!”切記!謝謝!
短信剛發出去他馬上就回了:跟我客氣什麼,不幫好朋友幫誰呀!說吧,什麼時候發?見他這麼熱情、反應有如此迅速,我很是高興,馬上回:十分鍾後,切記!
我整理衣服出了衛生間,曉湖和郭黑早已在外麵等候了。雨又大了一點兒,但也隻是沾衣欲濕的感覺。我們一路向前走,雨滴落在腳下的石板上,濕漉漉的,踩上去有些滑。曉湖一直強調著課程的重要性和行業的好處,郭黑從旁附和著說。
湖中央有個小島,我們緣著石路走上小島,島上的岩石很是糊弄,好像用力一踩就會散了似的。島邊的石頭更是不牢穩,在岩石周圍有很多或紅或黑的魚,我很想湊近看一下,又怕踩塌石頭跌落湖裏,想不看又有些遺憾,正猶豫著手機響了,我知道是剛才的計較奏效了,非常高興,就沒有看,迅速地和他們一起離開了小島。
出了小島我反複思考:怎麼和他們說呢?怎麼開口才能既維護了氣氛又達到預期效果呢?我一隻手抄到兜裏攥著手機像握著一張王牌。
曉湖走在我前麵,突然我叫住了他:“不好意思,我們主任找我有點兒事,他給我發了條短信,你看看!”我翻開手機,打開短信,遞了過去,不經意間像手機屏幕上瞟了一眼。這一瞟不要緊,我登時就傻了眼。
第四回
曉湖見我鄭重其事地叫住他,就問什麼事兒。我打開短信就把手機遞了過去,不經意間向手機屏幕瞟了一眼,就是呆呆的一愣。原來我的老鄉將我的短信原原本本轉發了過來。曉湖正要接,我卻猶豫了,又想縮回來,正在這緊要關頭手機的電話鈴聲響起了。我馬上接聽,是我老鄉打來的。
“你在幹什麼,神神秘秘的?”他問。
“啊,沒事兒,貸款補辦?噢,有時間!”我詞不達意地回答。
“你在哪兒?”
“我在邯鄲呢!”
“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下午六點前?噢,噢,好的。沒問題!沒問題!謝謝您,再見!”我掛了電話。
“什麼事?”曉湖過來問道。
“我們主任讓我簽補辦貸款合同,我得回去了。”
“什麼?你怎麼剛聽了一節課就走?”曉湖質問道。
聽到這話我十分不悅,作為鐵哥們你不問我事情輕重緩急,反倒來責怪我上課的數量少,豈有此理。我淡淡地說:“不好意思,我確實有事兒。下午我就去買票,有車晚上就回去,明天六點前必須得簽!”我很堅定。
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曉湖和郭黑又驚又惱,輪番質問我:“就你說,我們這套課程怎麼樣?”
“你讓我過來,我就過來了;讓我聽課,我二話沒說也聽了。如今我有事,我也沒有辦法,要不辦完事兒我再回來,你們這裏是不是一直有課?”我也所答非所問的胡攪蠻纏。
“是一直有課。”郭黑說。
“那還怕什麼?明天簽好,後天我就可以回來呀!既是聽課學習又何必在乎這一朝一夕?”
曉湖看出我去意已決,隻得換個理由來留我,便說:“你說你現在剛聽了一節課,什麼都還沒聽出來呢就要走,將來說起來一定認為是我騙你過來,那我們以後還怎麼處?日後你也會責怪我有這麼個好的發財機會沒有叫上你。”
“這你放心,絕對不會!這課程要是真的不錯的話,很快我就回來,有什麼要緊?這裏不是一直有課嗎?”
曉湖和郭黑是死活要留,我是執意要走。經過反複討價還價,曉湖最終答應今晚給我補一節課,明天上午再聽一節課,然後他送我走,費用由他承擔。
也沒有心情在逛公園了,我們出了公園往回走。
剛進了胡同,郭黑的手機響了,他打開手機一看,笑著對我說:“飯好了,催咱們回去呢。你愛吃肉嗎?中午咱們家燉肉。”
回到住地,飯果然好了,已經擺在那間大一點兒的屋子裏的地鋪上了。照例是一字排開,幾個切製的饅頭,還有幾碗炒得黑一塊兒綠一塊兒的白菜,上麵嵌著幾塊兒形狀極不規則的粉白的肉。
大家按序坐下,穿白衣服的一進門,大家齊呼“領導”。他一聲令下,大家開飯。
我轉了一上午,很是餓了,拿了塊兒切製的饅頭就吃,順便嚐嚐這些飯菜。正吃著,挺直黑須的那個工人停了下來,放下筷子和饅頭,用很重的北方方言道:有這麼一隻小麻雀在森林裏閑逛,突然碰到一隻烏鴉,小麻雀問烏鴉:“你是哪隻鳥啊?”
“我是天鵝。”
“如何這麼黑?”
“我是天鵝裏麵燒鍋爐的!”烏鴉反問:“你是哪隻鳥啊?”
小麻雀答道:“我是老鷹!“
“如何這麼瘦小?”烏鴉又問。
“吸毒一年多了。”麻雀
一陣大笑之後,年幼的婦人開始講:有一張報紙飛到一個乞丐麵前,乞丐一看是一則啟示,上麵赫然寫著:一美元一座別墅!乞丐不信,隨手就扔了。紙條又飛到第二個乞丐麵前,第二個乞丐又看了一遍隨手扔了。紙條飛到第三個乞丐麵前,第三個乞丐仔細看了一遍,懷著僥幸的心理按照啟示的地址敲開了房主的門。開門的是個老婦人,老婦人告訴乞丐,別墅是她前夫的,她前夫遺願是將別墅拍賣所得資產作為遺產贈與他的情人。於是老婦人便登了一則一美元一座別墅的啟示。就這樣第三個乞丐便用一美元買了一座別墅。言罷年幼的婦人及其亢奮地說:“我們要做第三個乞丐,天上就是會掉餡餅!”大家共道了一聲“辛苦”。
由於年幼的婦人挨著我坐著,我一向奉行“不敢為天下先”的政策,既然都講笑話,我豈能羊群裏麵出駱駝!也就順便講一個吧,但又不能太掉價兒,要讓他們知道就他們那點兒見識之於我隻是九牛一毛,就算我拔一根汗毛在他們麵前都能古樹參天。於是我說:“我就接著這位老板的講。”我示意是黑須工人。
其實小麻雀和烏鴉相識以後便相約走向森林深處,忽然見到一隻烤鴨。便一同問道:“你是哪隻鳥啊?”
烤鴨回答:“我是鳳凰。”
小麻雀和烏鴉一驚:“既是鳳凰,如何這副尊榮?”
烤鴨答道:“唉,練功,**了。”
大家一笑,一同說:“小弟,辛苦!”
席間曉湖跟我說,下午就沒課了,我領你去玩兒。飯畢我去了趟衛生間,回來就再也找不到曉湖了。我就問郭黑,他說:“興許是下樓去了吧!”我就下樓去找,沒找到;又回到樓上,還沒有找到。我猜測:可能是在女宿舍。要不要進去呢?我有些猶豫,又一想,我剛來的時候你們不也無所顧忌嗎?今番萬一碰到什麼不雅也算是報了上次一箭之仇,更何況這是中午,我就不信你們敢傷風敗俗,便推開了那兩個婦人的房門。進門便看到年長的婦人、領導、曉湖盤腿坐在地鋪上,好像再說這什麼。見到我進來,三個人麵麵相覷,馬上終止了談話。為了打破尷尬氣氛,我笑著對曉湖說:“你不是要領我出去玩兒嗎?走吧!”
曉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隻是看了一下領導,倒是領導饒有深意地把頭一低向曉湖一擺手,用了緩和而無奈的語調說:“帶他去吧!”
我立刻警覺了起來:剛才曉湖一定是告知了領導我要走的消息,而在我進來之前他們三個一定是在計議對策,看樣子他們要對我下手了。
我隨了曉湖、郭黑下了樓,轉過幾條狹窄陰暗的胡同,來到一個僻靜處,前麵有座破敗的樓,年深日久,樓的外牆已經成了灰黑色。剛下過雨,天陰得很黑,周圍靜靜的沒有一個人,雨水順著那發黑的磚瓦上流下來,樓房更顯破敗不堪。
我們轉到樓房的右側,樓與院牆之間有一個小胡同,隻容一個人通過。我們三個一字排開,曉湖低著頭緩慢地走在前麵,我走在中間,不時地四下張望,郭黑走在後麵。不一會兒我們就走到了樓梯口,樓梯很窄,陰暗潮濕而且沒有燈,我們隻能緣著兩邊的護欄摸索著向前爬。到了二樓,接著微弱的光線依稀看到前麵有一扇鏽跡斑斑的黑色鐵門,門的右側是一個小水槽,水龍頭下麵放著一摞白瓷大碗。曉湖也不急著進門,而是拿了個碗接了滿滿的一碗自來水,然後敲開了鐵門。
第五回
曉湖端著一碗自來水進了鐵門,我和郭黑也跟了進去,剛進門,鐵門“咣啷”一聲關上了。我回頭一看,原來門後麵站著一個女的,想必是她關的。屋內還有兩個女的,一個年長,黑瘦,眼角有幾條很深的黃黑皺紋,眼睛倒是很有神,又黑又細的脖子,上身著一件暗色離身短袖襯衫,下麵一條齊膝緊身短褲,盤腿兒坐在屋子的正西麵,儼然一個農婦。另一稍小。
曉湖把水放在黑瘦婦人的正前麵道了一聲“大姐”,然後在婦人的右手邊坐了,郭黑挨著他坐了。婦人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水,又把碗放下了。看到此我推測:如果曉湖他們是邪教的話,那這個婦人就是邪教的教主吧。她會有什麼魔法嗎?如果曉湖真是中了毒,那我應該找她討解藥。婦人也招呼我坐下,我在她左側一米處坐了。婦人笑道:“不要害怕嘛!來,坐我身邊。”說完伸開黑手就拉我。不等她碰到我,我立即站了起來,又在她近旁坐了。
看我坐定,婦人朝我這邊靠了靠。這時候婦人盤腿兒朝東坐,曉湖、郭黑朝東北坐,我朝東南坐。經婦人這麼一靠,我們彼此之間竟能碰到膝蓋。我想如此最好,一旦情急,隻消我略伸長臂就能扭斷這婦人的脖子。不過她的脖子著實有些黑,但情急戴手套肯定是來不及了,隻能直接擰。這麼一想我倒是坐得很坦然。
“你多大了?”婦人開始說話。
“二十”我也不避諱。
“從哪兒來的?”
“北京”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兒我也沒有必要跟她詳細解釋。
“哈哈哈哈哈,剛來的吧?很多人都這樣,剛來都覺得是被騙來的,怒火未消,還生氣呢?”婦人笑道。
她這麼一說我才意識到剛才那兩句簡短的回答有些失態了。我不是來發火兒的,更不是來尋仇的,在這個村婦麵前竟如此失態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想罷我強壓怒火,咳嗽一聲,笑道:“沒有哇!噢,對了,大姐呀!今天為什麼有警察擾亂課堂啊?”為了解除停留在我身上的尷尬,我將一上午最大的疑惑拋給她,看這婦人如何對答。
這時候門開了,又有三四個人端著一碗水進來了,他們把水放在婦人麵前稱了一聲“大姐”便挨著郭黑坐了。先前屋裏的兩個女的也順次坐了。婦人又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水,向大家問道:“今天第三課堂和第十課堂有警察驅散,其它的都沒事吧?”曉湖點頭。
婦人扭頭對我說:“其實我們這個行業實在是太賺錢了,從事的人又不能太多,政府隻能暗地裏支持表麵上打壓。”聽到這般解釋我氣不打一處來:從事的人不能太多你死皮賴臉拉老子過來幹什麼?接下來她的話我再也聽不進去。
一撥兒又一撥兒的人隔三差五進到這個房間裏來,毎撥兒人都端一碗水,婦人麵前已經放了六七碗水,屋子裏也坐滿了男男女女。一眼望去,一個美女都沒有。婦人滔滔不絕的講著,可能今天重點教育的對象是我,那婦人還要不時地和我互動:“我知道你是名校的,見多識廣,文化水平比我高,講起道理比我懂得多。我有一個兒子,比你還大,也從事我們這個行業,剛來和你一樣,現在幹得也很不錯。你知道嗎?多少個名校畢業生、名企經理都來考察我們這個行業,來後就不走了,對我們讚不絕口。他們拋棄優越的生活和我們擠在小屋子裏認真聽課學習。”
那個婦人的這幾句話我還是都聽進去了,當然不是因為她前幾句對我的評價比較客觀,而是後麵幾句話聽起來十分熟悉,好像在哪兒聽過,又好像在哪兒見過。我極力思索著:噢,對了,在一本雜誌上,那他們這個行業豈不是——叫什麼來著,好像叫做是——唉,終究是沒有想起來。
那婦人講了好久好久,曉湖聽得非常認真,好像著了魔似的,看樣子他根本就沒有把我明天要走的事放在心上。到底這個魔頭給他施了什麼魔法,我可不能在接觸到他們了,萬一著魔,那可不是好玩兒的。先從飲食開始警覺。不過這魔頭著實厲害,曉湖其他方麵都很正常,我曾經問過他以前的事兒,他都記得;真想不到那魔頭的毒藥居然能控製人的一根神經,特異性可見一斑。不過人各不同,她未必找得到我那個神經,反正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婦人總算講完了,她居然知道我晚上要補課,還特意叮囑我認真聽課、仔細考察。我們三個出了鐵門,曉湖從水槽邊給我接了一碗水。“我不渴!”我一口回絕了。
我們原路下了樓,郭黑掏出一包煙,遞給我了一棵。“我一天抽得煙有數!”我又回絕了。我們左轉右轉出了胡同來到學步橋的廣場上,我對曉湖說:“你等著,我去買瓶水!”
郭黑馬上說:“我去吧,你們在這兒等我。”
“就旁邊,大家一起去吧!”我終究是不放心。
來到水攤,一人拿了一瓶,曉湖付了錢。我一看瓶口是密封的,這才放心,一仰脖兒把整瓶水灌了下去。等我們再次來到廣場上的時候,學步橋的一邊圍了一堆人,我們也過去湊熱鬧。人群中央有兩個殘疾人,一邊奏樂,一邊演唱,引來時時的喝彩聲。曉湖和郭黑顯然是被那精彩的表演吸引了,我趁他倆不備離開了人群。
過了學步橋,我一個人沿沁河走著,周圍的景物早已無心再看。正走著,看到前麵有一圈石凳,中央一個石桌,圍坐著幾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個個紅光滿麵、麵露慈祥。我走過去打招呼:“大爺,此地距火車站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