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眼神僵直地盯著陳渝的身體,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像個破舊的木雕人偶。
陳渝轉身上前,想抱抱已經基本不認識她的小月,卻被寧大夫一把抓住了胳膊。
“她狀態很不好,身上也滿是汙垢,先讓她沐浴過好好休息下你再去和她聊,如何?”
陳渝點點頭,鼻子一酸,眼淚止不住地落在胸口。寧大夫讓仆役把小月帶了出去,親自拿白帛替陳渝拭幹淚水。
“禽獸!”陳渝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怨恨,咬牙切齒的罵道,“簡直喪盡天良不得好死。”
寧大夫沒有接話,倒了一杯熱茶,又親自吹涼了遞給陳渝。
“你這是在哪裏找到的?”陳渝滿腹狐疑地抬起頭,我記得新獄起火時正迷迷糊糊睡在榻上,女犯已經結束了一天的勞作,少年犯也完成了放風,大家都呆在各自的囚室裏,怎麼弄成這副模樣?那新傷連舊傷看著觸目驚心,可怎麼都不像燒傷。”
“不是燒傷。而且人也不是在獄中找到的,不然我一時半會兒肯定弄不過來,至少得像你一樣……”
“像我什麼?”
“弄具屍體進去應付下,如今丟了犯人可是大事。”寧大夫微笑的格外溫柔,“你父親倒是聰明,把你抵給那小廷尉,自己脫身回故鄉逍遙去了。”
陳渝許久不曾想起過陳默玉與青蓮這對名義上的父母,憑心而論,他們對自己也還不壞,至少比起這個時代其他許多用女兒換取地位錢財的人來說,當初陳默玉也是真心想帶她回蜀中過安樂日子的。
“他們現在怎麼樣?”陳渝鼓起勇氣對寧大夫道,“我相信你神通廣大,想知道一定很容易弄得清楚。”
“在你眼裏,我無所不能?聽上去你對我信心十足,真是振奮人心。”寧大夫一臉壞笑,“放心吧。人家遊山玩水過逍遙日子,比你在京城勞身勞心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陳渝努努嘴,正準備開口,卻被幾下清脆的敲門聲打斷了。“主人,人沐浴完畢,已經送到一樓的耳房裏去了。”
寧大夫出聲讓門外的仆役退下,轉頭對陳渝道:“走吧,一起看看去。”
陳渝點點頭,跟著寧大夫出了房間,拾級而下。“我看她情況不太好,你待會輕些,莫要嚇著她。\&"m.X520xs.Com
“看你這憂心忡忡的樣子,若是我情況不好了,你可也會這般溫柔?”寧大夫眼裏閃過一絲落寞,又馬上自己回答道,“罷了,你對我如何會有心。”
陳渝心裏暗笑,這胡人漢子怎會這般自戀多情。她對小月記掛溫柔,是因為幾個月的朝夕相處,相伴相依,主仆身份有別,但姐妹情分不假。可如果對劫持囚禁自己的寧大夫溫柔,那就是典型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了。
陳渝過去在課本上見過兩例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案例,一例是拐賣之後愛上大十多歲的買主“丈夫”,生下七八個子女。十年後被解救返鄉又主動跑回大山深處尋找買主一家,得知“丈夫”早已被以拐賣人口的同案犯判刑,又拖著病體趕往監獄,在附近找了個廠子打工等待對方釋放再續前緣。最終,男人在裏麵表現不錯獲得減刑提前歸來,“夫妻”雙雙把家還。
另一例的下場則要悲慘得多,因為愛上了綁架自己的毒販。對方的侮辱、虐待、控製在那個花季少女眼裏全都變成了魅力和愛她不願意失去她的表現。結局落了個染上嚴重性病且因為協助犯罪鋃鐺入獄的結局。
一間偏僻幽暗的耳房內,小月正平躺在木板床上,身上搭著床薄毯。陳渝走近一看,人整個兒瘦的幾乎能清楚看出骨骼的輪廓,麵色青白,若不是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看上去簡直與死屍無異。
陳渝攥住她伸出毯外枯瘦如雞爪般的手,卻發現滾燙異常。陳渝不敢輕舉妄動,隻得靠坐在床頭等她醒來。寧大夫從陳渝手中抽過小月的手腕替她號脈,片刻之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脈象混亂無力,恐怕經受過嚴重傷害。”寧大夫沉吟了下,伸手捏住了小月的鼻子,小月順從地張開嘴,急促的呼吸著。
“你看這舌苔,黃膩厚重,舌尖卻紅中帶著淤紫,看來氣血虛虧,要調養恐怕很得費些功夫。”
“我不懂醫術,你可別誆我就好。”陳渝剛要替小月蓋好毯子,忽然她劇烈掙紮起來,一腳踢開毛毯,又死命撕扯著身上單薄的衣衫。
陳渝被她巨大的手勁一推,差點摔倒地上,幸好被在一旁的寧大夫眼疾手快扶穩了。他示意陳渝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遠離狂躁而神誌不清的小月。